“哎哎哎,”他摆手道,“我何时说过不行,我只说你们对我如此信任,吾心甚慰。”
我无言,他们两个岁数加起来过半百的人,遇到一起净爱逞口舌之快,不怕被人笑话。
岚岱道:“岂能让他事事如意,年轻人跌不了跟头怎么成长。”
他赢了一回,倒是端起来了。
我道:“瑞文不过是关心则乱。”
他斜觑了我一眼:“哟,尚未进门,先护起短来了。”
我不理会他的口无遮拦,道:“既然我的事情是小,麻烦优先医治瑞文,他中了散功粉加之旧伤未愈,我担心拖久了对身体伤害更大。”
“他能有什么伤,我听说受了萧翎一掌的人可是你。”岚岱食指一伸,点上我的胸膛。
我呼吸一滞,闷哼一声,喉口亦溢出些许血腥味。
他叹道:“你们一个装病,一个强作无事,确是天造地设。”
我苦笑。
他道:“罢了,你先去休息吧,从明日起有的是苦药给你吃的。”
我心知他不是说笑,当下心中戚戚,年少时躺在床上被瑞文灌药的y-in影慢慢笼了上来。
岚岱瞧着我的表情,嘴角一勾,幸灾乐祸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猜他数年不见,攒了不少新药来折腾我,当即不敢细想,起身告辞。
走出门去,我并没有径直去找瑞文,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心中那种空落再度腾升起来。
几番话听下来,我再愚钝也该明白了。
所有的爱恋源于詹廷芳的一剂mí_hún散,我自以为是的真情实意,原来连虚情假意都算不上,然而伊人已去,我的不豫无人能解了。
这般发了一会儿呆,我耳畔传来一声低呼。
我倏地一抬头,但见平素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雾。
“你怎会在此?”我讶异道。
“我怎会在此,”南宫玉瞪着我道,“你骗了我。”
我让他去接剑庐老人,未等他回来先跟着瑞文离开武林盟,没能知会他一声,他应是误会了。
我解释道:“事出突然,我亦是无奈之举。”
他全然没听进去,话语间竟透出了一股委屈之意。
“我以为你是个好人,你却和旁人一样利用完了就抛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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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吟片刻,颔首道:“没错,是我利用了你。”
他问:“我当真没有一点价值了?”眼里一点一点氤出了不甘。
我本欲借此机会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然而见到南宫玉暗含期盼的眼睛到底没能忍下心,终是改口道:“除非你能替我寻到龙涎香。”
龙涎香是我少时听岚岱胡邹出来的众多药材中的一味,料想南宫玉久寻不到,自会放弃。
他眸光一沉,定定地瞧着我,良久才道:“你确定你要的是龙涎香?”
我观他脸色应是没听过此等药材,心下主意更定,遂确认道:“没错,只要你能献给我,我便相信你尚有留在身边的价值。”
忽来的寒风吹得满院乔木沙沙作响,南宫玉在这林涛声中握紧了拳头。
他道:“一言为定。”
隔天岚岱替我准备药浴时,我说到此事,他听了竟抚掌大笑。
“段颖啊段颖,可真有你的,叫人把传家宝偷来送给你。”
我一时错愕:“龙涎香不是你编造出来的?”
“龙涎香乃海中之龙的唾液,传说制成香囊随身携带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多少年来令富商甲贾趋之若鹜,江湖上现存的恐怕唯有南宫世家手中的一小瓶了,”岚岱笑道,“你说算不算得上传家宝。”
我愣住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随口一言就掀了人的家底。
“南宫世家素来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出了南宫玉一个奇葩偏偏认准了你,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岚岱道,“你可千万别让瑞文知道,不然他非气疯不可,”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不不不,你千万要让他知道,我迫不及待想看看他气疯的表情了,哈哈哈。”
他捉住我的手:“不如你帮我一同要了雪莲、灵芝、鹿茸……”
我心烦气躁地轰他出去,药浴准备妥当,他留下只是为了添乱的。
褪下衣物,沉入盆中,我心道无论如何得再去找个名医问清楚,龙涎香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
我苦恼地闭上双眼,旧忧未去,再添新愁。
然而思虑了不到一刻,我就狼狈地扒住了盆沿。
“我在沐浴。”
某个不请自来的人厚着脸皮道:“你继续洗,不用管我。”
我咬牙道:“还请自重。”
“都是男人有何可怕,”瑞文的视线微微下移,“还是说你那里羞于见人?”
“瑞文!”
我的脸被热气熏得发烫,眼下顾不得遮挡,手下重重一捶,ji-an出许多细小的水花来。
“不许看。”
瑞文却是笑吟吟地抓起被ji-a-hi的袖角蒙住眼睛。
“好好好,不看。”
我颇为狼狈地缩起身,s-hi发贴在脸侧,堪堪掩住了我羞红的脸。
“你是专程来看我笑话的?”
“怎会?”
他含笑地向前一步,听到我发出不悦的声音,停在盆边,捞起我的一缕s-hi发,放在掌心慢慢揉搓。
“我是特地前来关心你的。”
我突然感到有些疲惫,磕在盆沿,半眯住眼睛。
“我已经清楚了,得了失心疯的人,不是你,是我,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