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一直等下去,即便我知道猫的寿命没有那么长。
或许等的并不是特指的某一事物,也不仅仅是黑猫,而是不忍心将生命中所有的失去以一个句号草率结尾。
但我又能改变什么呢?就像秋末冬初里的枯叶,任凭它抓紧树枝,还是树枝拼命挽留它,最终,还是败给了注定好的秋去冬来。
我看着自己生命中一个个至关重要的角色,正在以不同程度逐渐淡化、抽出……我不知道下一个是谁,或者说我身边还有谁?
就在这时,爸爸回来了。
他推开大门,身后跟着一个活泼靓丽到极致的年轻女人,她看起来就很机灵聪慧的样子。
我不敢确定,下一个失去的,会不会是爸爸。
那个年轻的女人姓姜,她的声音很柔软,连吐气都是香香的,不是脂粉味,而是淡淡的,盈晕飘散的花朵香,很轻易就能让人沉沦。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人的感官会先入为主吧,面对一个温柔机灵,漂亮又充满香气的女人,我无法抗拒,哪怕她是来抢夺我最重要之人的,我竟也讨厌不起她来。
她蹲下身与我保持相应的高度,笑嘻嘻的把我搂在怀里,出于好奇,她摸摸我的头,但好像又在忌惮我会排斥,悄无声息的又将手拿开。
我无措的困在那个怀抱里,因为是之前从未接触过的物种,她又香又软到我甚至就要热泪盈眶。
她那对大眼睛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问我:“喜欢熊熊吗?那跟阿姨去榆城好不好?阿姨给你买好多好多的熊熊!”
我有点想笑,哪里的阿姨,她的样子,她的语气,以及那种心态,分明也是个小女孩……
可我看向爸爸,知道自己不能摇头。
小轿车徐徐行驶起来,我坐在后座,从侧面的车窗望去,熟悉的景色正在飞速的倒退。
我感到奇怪,也并不奇怪,没摇头却也没点头的我,此时此刻仍然和父亲一同收拾了行李,离开老宅,向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靠近。
也许我的答案并不重要,好与不好,其实都撼动不了最终的结果。大人们已经做好了的决定,我只能随波追流,就像之前那些失去,已经安排好了的,就无从拒绝。
只是看着爸爸将那道繁重而精巧的雕花大门上起锁的时候,心里莫名的难受。
妈妈,奶奶,爷爷,煤球,老宅,乃至整个槐城,或许还有爸爸……各种不同形式的告别使我力不从心。
我回过身子拼命的向老宅的方向张望,似乎有个身影坐在老宅的屋顶上,乌黑的长发,怀里抱着熊熊,漫不经心的摇晃双腿,目睹我的走远。
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这次又失去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是,在这些失去之下,她此刻是否依旧伤心。
也有另种可能是她在等,等所有的失去最终都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我,坐在平缓行驶的车子里,不知道榆城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更不知道这条路通往的终点,将会是我怎样的结局。
如果此时有路过的神明听见我内心的声音,他会明白,我并不乞求未来一路平坦无风无浪,我只希望,在下次面对失去时,我能从容的微笑,对他们说再见。
让那些不属于我的轻轻松松离开,然后清清淡淡的说,没关系的,都拿走吧。
时过多年,二十几岁的我仍在失去,仍在难过,也仍然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
但我想我更勇敢了,也在失去之中,逐渐的拥有更多……
·番外之二·与你重叠的影子
我厌恶这个世界,它肮脏,丑陋,昏暗……我所学过任何诋毁的词语,都能被用来形容这个世界。
我恨天恨地,咳嗽打喷嚏都会迁责空气把我呛到。
我喜欢登高望远,因为我在心里暗自发誓,我眼中所盛下的疆土,终有一天都会为我所有,被我所注视的人,终将都要臣服在我脚下。
我是宁萧瑟,十四岁惨淡无光的平凡少年。
若将平凡两个字说出口,相信会遭到周围人百分之百的反驳。
他们对我的形容永远是尊敬而向往的,例如,天之骄子,身娇玉贵……
对此我只想说……
娇贵个鬼。
但最终我并没有说出口,前一句平凡没有说,后一句的恶毒也没有说,不是在惧怕谁,也不是保持我的形象。
而是我压根懒得搭理他们。
不是针对某一个人,是针对在场的所有人。
曾经,我也天真赤诚过,在西苑的那段日子其实很是无忧,衣食方面都是最好的,连生活琐碎都被安排的井然有序。
除了对父亲这个角色没有概念,母亲,以及周围的叔叔阿姨对我都很好。我对所有人笑,因为那时的我不懂什么叫伤害,不明白在太阳光的笼罩之下,还会有另一种黑暗。
大概是做笼中雀太久了,不知晓外面的天空有多宽广,我以为整个世界不过是那个笼子,以及笼子里的食物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