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好好对艾拉。”放下杯子,伊丽莎白靠着椅背支起额角,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目光扫过他僵硬木讷的脸,“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姑娘,值得被爱,如果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对不起她,你就完了。”
语气虽严厉,却没有丝毫动真格的意思。
她相信沃辛汉,正如相信就算所有人都背叛她,他也不会,那样。
就是这么自信。
“我会用一生去爱她,守护她。”在女王面前,沃辛汉从不说谎。
然后他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同时也永远忠于您,拥戴您。
一缕孤寂的火苗跳跃着发出噼啪声,那双浸透在烛光里的灰蓝色眸子忽而染上旖旎迷人的色彩,红发悄然无声地垂落,高挺的鼻翼线条分开隐没在黑暗y-in影中的半边侧脸,仿佛散发着藐视众生般的淡漠傲慢,生生在昏黄的暖光里凝结成冷硬的寒冰。
她还是那个女王,不曾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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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玛丽-斯图亚特的船队横渡英吉利海峡,进入了泰晤士河,一路前行来到伦敦。
对于接待这位天主教女王,塞西尔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他对这种吃人般的信仰和培养刽子手的罗马教廷恨之入骨,巴不得将英格兰境内所有的天主教徒全部处决,或者赶出去。
但是女王对待臣民一向宽容,从不因为信仰问题而采取极端方式处罚,所以,他也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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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事先女王吩咐过,接待规格不需要太隆重,塞西尔便自作主张地随意准备了一下,没有穿正式的礼服,也没有安排仪仗队奏乐,带着几个新教贵族等在河岸边,悠闲得像是去散步。
大约三十多年前,英格兰曾接待过法兰西国王弗朗索瓦一世,也就是玛丽那短命丈夫的爷爷,以元首正式会晤的最高规格礼仪接待,当时作为国王的亨利八世盛装前来,场面宏大,排场隆重。
然而今天,女王不仅没来,还将会晤地点定在了格林威治宫,而不是汉普顿宫,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轻蔑,不屑,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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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着苏格兰蓝底白条王旗的驳船由远及近,平稳地停靠在河岸边,被帘幔环绕包围着的船舱里缓缓走出来两个女官,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身后的人。
见到玛丽-斯图亚特第一眼,岸上的官员们忍不住惊艳了一把……
她好高,比男人还高。
修长苗条的身量包裹着繁复华丽的金色长裙,在女官的搀扶下迈着优雅端庄的步伐下船,河岸吹来的冷风,牵起几缕棕褐色发丝飞过她白皙病态的面庞,摇曳出千丝万缕的柔软黑影,抬眸刹那掀开浓密纤长的睫毛,幽深晶亮的黑瞳如一汪清澈泉水,瞬间攫获所有人的心神……
她的美,j-i,ng致秀气,温婉迷人,是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直接就咽口水了…
“玛丽女王陛下,欢迎来到英格兰。”
倒底是塞西尔年长稳重,转瞬即逝的惊艳停留不过一秒,便恢复了不卑不亢的姿态,躬身行礼。
诡异的沉默。
玛丽并未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环顾四周,发现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来,连红毯都没铺,花童也没有,不禁皱眉:“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伊丽莎白呢?”
“陛下国务繁忙,抽不开身。”塞西尔也不跟她拘着,自顾自地直起身子,恭敬颔首,卷毛胡子迎风飘扬。
她的脸色变了变,不语。
☆、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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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停靠着一列马车,供装运从船上卸下来的行李,塞西尔等人迎着玛丽-斯图亚特一行前往格林威治宫,路上也没有专人开道,随处可见悠闲晃荡着的市民,仿佛马车里坐着的不是一位女王,而是普通平民。
这给玛丽留下了十分不好的第一印象。
都铎家的君主都是粗鲁无礼、没文化的莽夫。
所以,有其君必有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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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车队抵达格林威治宫大门,看着眼前荒凉一片的景象,玛丽不禁皱起了眉,她知道英格兰很穷,可是没想过会有这么穷,王宫门口只有两个侍卫,还没穿制服,自由散漫地荡着步子,直到她下车才走过来迎接。
进入宫殿内部,地上厚厚一层落叶无人打扫,空气中浮着淡淡的灰尘味道,像一座久无人居的废弃庄园,冷清萧条,y-in风阵阵,仿佛随时都会有鬼|魂飘出来路过。
“这就是英格兰的王宫吗?”
“噢不,这是夏季避暑行宫,格林威治,每年五月开始清理打扫,供六月底至九月初使用。”塞西尔拼命憋着笑,边走边侧目颔首,礼节点到为止。
“……”
什么?
伊丽莎白那个家伙也太无礼了,居然在一处破破烂烂的行宫里接待她?
碍于面子不好发作,玛丽没说话。
“陛下已在此等候多时。”
塞西尔将她领到会议室门前,待通报的侍卫出来,他冲玛丽欠身,示意她单独进去,然后看向她的女官:“请女士们移步等待。”
“噢?不是说国务繁忙?”
假装没听见,不鸟她,带着她的女官和随从去了对面房间。
玛丽气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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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这间宽敞亮堂的屋子,视线顺着石阶扫过长桌尽头那道白色的身影,恍然有股冷冽的威压迎面扑来,玛丽的脚步顿了一下,挺直了脊背,缓缓走过去。
伊丽莎白斜靠在椅背上,面朝窗户,专注地凝视着金杯中猩红的酒液,半身笼罩在朦胧y-in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