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周实秋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每一次心跳都被翟浩的那声声“爱”重击,一下,两下,跳得他头骨疼痛眼眶发酸。他拿起手机慢慢地敲出一句话:
“我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你还爱我么?”
翟浩看着屏幕,不声响了。
这方天地突然安静得可怕。他看到海魂周在昏暗的阴影中做着隐忍的表情,他看到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他很想跟刚才那样回一个“爱”,可是他的喉咙好似被人紧攥着,令他难以发出哪怕一个音节,连呼吸都困难。
过了半晌,周实秋可能是为了缓和气氛,问翟浩一句:“所以你说爱是什么?”翟浩答不上来,低头抿咖啡。他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就好了。
“我晚上上班,听我唱歌么?”
“听,我晚上没安排。”他缓缓摩挲着杯沿,脑内想着海魂周的问题。爱么?为什么对方是男人他就不爱了?那到底爱他什么?他抬起头看着海魂周。自己是喜爱他的,他的一颦一笑,他认真打字同自己交流的样子,他若有似无的冷淡与盈盈双眼中诉不尽的衷情……自己到底爱一个人的外表还是内里?爱对方的丰乳肥臀还是他的与众不同?亦或是从爱一点起,逐渐爱上了所有;又或者是爱得深沉热烈,再以浅薄告终。
没办法细说。翟浩选择不去想。他不愿把自己弄得跟周实秋一样,他决定顺其自然。反正到目前为止,也没发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夜晚,蓝猫酒吧。
阿三跑去吧台给翟浩上酒:“我是白晨阳弟弟,你认识我的吧?”“认识。你爸爸还好么?”“爸爸早出院啦。”翟浩掏钱包给小费:“你来上班家里谁照顾?”“哎,我不是问你要小费的。”阿三嘴一撅,一边递杯子冰块一边说,“我哥今天照顾爸爸。”
“他不是跟你嫂子去秋游了么?”
“后来没去成,我嫂子一会儿一个主意,我听了都烦。”阿三走了又折返,紧张兮兮朝翟浩耳边吆喝,“哎!你别告诉我哥啊!”
“不说。”
翟浩坐在离小舞台最近的地方看海魂周的表演。
他们下午谈论完爱那个话题后气氛就变得很微妙,海魂周走去挑了本书看,不声响,一看看到晚上。他知道海魂周被自己弄不高兴了。翟浩端起酒杯往里夹冰块。有什么不高兴的呢?他既然是男人,那对自己又有什么过高的指望呢?他将酒一饮而尽,辛辣,刺激。同性恋有什么意思?难道能相守一辈子?他前两个月刚离婚,跟女的况且分分合合,遑论跟男的。
台上的海魂周今天唱了一支不知名的曲子。
他低吟浅唱的样子在翟浩眼里依旧那么美。不,今夜的他要比以往更美一些,他被孤独镀了一层清艳的光,让人看过一眼后便陷在名为海魂周的泥淖中,逐渐下沉、下沉、下沉……深不见底,睁开眼是碧蓝的海洋,五彩斑斓如梦似幻,你无法呼吸,放弃呼吸,停止呼吸。你睡在他的歌声里,急切地想要去另一个世纪。
翟浩重重放下酒杯,突然觉得胸腔一阵苦涩。
他这样算是什么意思?他的每一声都好像是最后一次绝唱,要把人往未知的地方拖,不留一丝余地。他这么哀愁做什么?翟浩坐在前排盯着海魂周。你这么哀愁做什么?有意思么?这样做人有意思么?!
你要把我也拖下水!
他伸手又要了一瓶酒,自己的脑筋此时突突地快要爆炸。不就是同性恋么?他又是一饮而尽,你不就是想让我当同性恋跟你在一起么?!你利用我对你的欣赏想拉我成为同性恋,你海魂周太自私了。太自私了……翟浩在台下欣赏着美人,此刻应该说是美男,头疼欲裂,精神快要被酒精熏得四处逃散,火势蔓延一片。
周实秋唱完拎着吉他冷冷下台。
经理给他指了指客人位置。“什么?”他心不在焉猛然回神。“我说,今晚给你献花的是吧台那个,你朋友。”“哦……”周实秋放下吉他,在后台站了好一会儿。
他觉得自己脚下的腾空的,摇摇欲坠,挪动半步就要掉下去。他不知如何面对翟浩。他可能要完了,翟浩确认了自己性别之后就立刻冷淡了,他要完了。下一位表演者已经登台,满场都是他聒噪热闹的rap声,而周实秋只是满脸苍白紧张得双手颤抖。
“小海,你还不出去陪客人啊?”经理回后台,看到周实秋还站在那儿。
“你说美术鸡为什么能永远充满活力?”他不敢乱动,脚边弥漫着水渍。
“你说啥?嗑药啦?”
“我没嗑。二楼包厢今天有人定么?”
“没有。你要跟你朋友去吗?”经理看他情绪不对,立刻顺水推舟找了钥匙给他,“不收你朋友钱,你们去里边聊。赶紧的吧。”
周实秋握着钥匙,一言不发走到翟浩跟前。
“我们去二楼包厢吧。”
刺眼的屏幕闪得翟浩眼睛疼,他拉住周实秋的手二话不说从酒吧最旁边的小楼梯拐上二楼。二楼左右各设一包厢,墙壁隔音,有一处落地镀膜玻璃方便客人将一楼尽收眼底,而一楼人看不到里边,私密性绝佳。翟浩带着酒气走进包厢,又要了一瓶酒。酒保伺候完退下,给人带上门,包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什么音乐、歌声、叫喊都没有了。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开口,只是等着对方打破僵局。周实秋甚至听到了翟浩的呼吸声。他看着眼前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