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的血沾了满手,惊得人半晌不回口,终于寻到大夫,又把大夫吓了个哆嗦。
好歹是赶回一条命,唐逢春仍醒着,良畴也不知是因着浅薄内力还是下手本有分寸,扎的这一寸半寸未伤及脏腑,唐逢春便当做是皮外伤。
“唉,来迟片刻恐怕……”那大夫道。
“没什么恐怕。”唐逢春接口,“迟不了的。”
大夫看他脸色便不说话了。
姜百里守在一旁,大夫方将唐逢春伤口合了,便是合这伤处,唐逢春仍是一声不吭。
唐逢春看姜百里板着脸,便叫他一声,姜百里应他。
“姜百里。”唐逢春又道。
“嗯。”姜百里再应。
“有一事,我要先同你说。”唐逢春道,“怕若有下一回便来不及说了。”
姜百里看他庄重神色,道:“下一回的话便下一回说。”
“还是先说了吧。”唐逢春道。
姜百里便不拦他了。
“以后……”唐逢春漫不经心道,“使轻功时候稳些,怎么你明教轻功如赶马车过山道一般,这伤处倒未把我判死,若有下一回,怕反被颠死,现下不说,怕来日冤死得亏啊。”
姜百里却笑了,去了方才一副紧张模样,走到榻旁弯腰与唐逢春双唇碰一下。
大夫骇得掉了药瓶,慌忙捡了,眼不知往何处瞧,磕磕巴巴说几句每日换药,多少日不得沾水一类,便出去了。
“不能赶路了罢。”姜百里道。
“歇几日罢。”唐逢春说完又改口,“你若不急便歇几日。”
“不急。”姜百里道,“沙镇上寻个住处,养几日伤。”
唐逢春叫姜百里拿他包袱来,伸手摸一摸,变戏法似地摸出个玉镯来,塞回姜百里腰间小囊里。
姜百里便笑:“你偷了我母亲玉镯?”
唐逢春反问:“你何时发觉的?”
“方走出二十里。”姜百里答道,“何时偷去的?”
“你在马上,我在马下,唇舌交缠时候。”唐逢春道。
“早便打算好了?”姜百里问道。
“是,猜出几个缘由,索性全分一道。”唐逢春答。
“这镯子……”
“你母亲遗物,好好收着吧。”唐逢春道,“本是想砸了它的。”
姜百里便挤到他身边坐着道:“不是说成色好,要作嫁妆么?”
“不是说不少钱财?”唐逢春道,“那少不得要再娶了。”
“不少的。”姜百里便笑答。
二人在镇里客栈寻了住处,唐逢春有伤,便在房内静养。
姜百里倒是端出体贴入微关怀备至模样,端汤送药,先是隔三日换一回药,换过两回,便一日换一回。
唐逢春伤口未好,耽误十多日。
“算日子,阿宗回去了罢。”姜百里道。
“恐怕都要安顿好了。”唐逢春道。
“你不怕她不走?”姜百里问道。
“这回定是走了的。”唐逢春答。
姜百里想一想,便笑道:“大概吧,你总比我晓得阿宗。”
“晓得她有什么用……”唐逢春笑道。
邢麓山一事,姜百里未说,唐逢春也不问,只当未听过。
待唐逢春伤受得住颠簸,二人便租了马走。
唐逢春到漠里已有月余,风土人情都见识得差不多,死里逃生也过了许多回,姜百里漠里早过了许多日月,路上再给唐逢春讲,唐逢春听得敷衍,心里仍是打算不停。
未到五合子,被偃云坊的人搅合一阵,便走反了一条道,原本是要向西,现下却是向北。
“逢春。”姜百里道,“你同那偃云坊……”
“弓卿?”唐逢春道。
“是,那个弓卿,旧识么?”姜百里问道。
“从前做过老坊主护卫。”唐逢春道,“弓卿在季老坊主十个义子里行三。”
“他不会武。”姜百里挟他时觉出来。
“是,自小是气脉有损,不可修习内外功夫。”唐逢春道,“我本身还可惜他一身抱负……”
“却还做了坊主……”姜百里道。
“十兄弟只他不会武,俱要争这坊主之位,他坐得上这个位子,自然有他的本事。”唐逢春道,“只是这本事,便不是我可猜的了。”
“他不是说还你人情?”姜百里问道。
“不过是寒冬腊月,将他从结了薄冰池子里捞起来。”唐逢春道,“他那帮子兄弟,有几个是当真安好心的,小孩子玩闹,不知怎么便把他玩到冻池里去了。”
“偃云坊在江湖里也无什么名气罢,争什么。”姜百里笑道。
“你看,正说你是毛头小子。”唐逢春道,“名气无用处,偃云坊能人异士甚多,可说这江湖里事务纷繁,各大门派都有所不逮,只这偃云坊……”
“明白了。”姜百里笑道,“偃云坊便是这江湖急流中的一根暗柱,虽眼不能见,缺它不可。”
“猜得不错。”唐逢春道,“只是不知为何要这悲问抄。”
“既是暗柱……悲问抄被传得神乎其神,若落在偃云坊手中,百利无害。”姜百里道。
“不无道理。”唐逢春笑道,“猜来也无用。”
“是无用,这悲问抄亦是无用的。”姜百里亦笑答。
唐逢春未答话,赶一赶马,仍是行路。
过许久,唐逢春再开口,问道:“这悲问抄无用,何不拱手赠与弓卿,也好免你烦恼,免生死之忧。”
姜百里便笑道:“父亲遗物,何况我也不知……”
唐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