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随之停住,端正了面色:“若是于山林中遇见误闯的凡人,吞了便也吞了,无人知道,便也无人找你麻烦,只是这凡间的人,不能随意吃,等到闯出了祸,小心那和尚来收你。”
“青澜明白了。”他恹恹地垂了头,似认同我说法。
继续前行,短短的一段路,因着沉默,仿似变得很长。似长似短的路程里,细密的雨丝模糊了视线,我想起方才那段无稽的说法,情,心,自此生发的执念爱恨。书生同我说,情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它能令人窥见另一个自己。起初听着有些晕乎,如今参照厉鬼姑娘的言行,那个不着边际的东西似乎只是使她一步步走进歧路,于血腥杀戮中愈陷愈深,最终落得魂魄散尽不得转生的下场。书生口中的情害她至此,想来这不是好东西,如那小和尚所言,沾不得。
何况那只是人该有的,我不过一条蛇妖,自不必管那些事情。
其实方才将那方帕子交给那纨绔子时,我是有些不大甘愿的,我实在不喜他油滑嘴脸,更不愿看见,然而这次难得做一件好事,自然是要做到底的。我不大情愿地迈入他宅中,那人醉酒,于桌上懒散歪着。我将丝帕递与他,他接住,展开放置眼前看个仔细,那两个纠缠的名姓刺在他眼里,他站起来,仿似见了极可怖的东西,丝绢被他撕扯作条条碎布,于火间灼烧干净。
暗色的灰烬堆在脚边,风过不留痕迹。
厉鬼姑娘的往事,便也算散干净了。
我收回了心绪,眼前已然看见我的旧宅院。
再向前行三两步,却窥见门扉处立着个熟悉人影,那人傻傻立在门前,不时轻叩门扉,唤一声:“白公子,在吗?”
青澜笑出声,背转身的书生听得,便回头,怔愣片刻,面上浮起赧然的红晕。
书生窘迫地低下头:“原来你们出门了。”
我与青澜走过去,启了锁,推开了门扉,邀他进去喝茶。
茶水氤氲的雾气里,书生抬了眼睛,似是思索良久,斟酌道:“我……上回同白公子说的那桩事,白公子可考虑清楚了?”
我记起他上回莫名的亲吻与言语,自那一天后,书生便不曾来过我府中,想来是等我答复,然而我并未觉察他是要等答复,他不来找我,我自然也不去找他,直到这一次,他按捺不住,主动寻我。
忘记还恩的事情,委实不应该。
于是我问他:“你这一生最想要的,只是同我一起?”
书生未踌躇,想来答案藏在心中很久,他面颊上的热度不曾褪去稍许,漆黑眼眸一片温存爱意:“最想要的,只是同你一起,再次一些,便是金榜题名,或赚得银钱,使我长姐放心。”
他倒是十分坦诚。
我将还恩方式于心中过一遍,先与他白头偕老,若他痴缠,便捏个与我面目相同的傀儡人偶作陪,这之后,再助他金榜题名富贵荣华,这样一来,应是能够还清。
迎着他热切眸光,我答:“那便应你。”
☆、第七章
送走了书生,本想回房休息,不想青澜挡在门前,不许我走。
他板着面孔,眉头深蹙:“兄长,你为何答应他,你可知道这一答应,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倚在门边,闲闲问他:“怎样的代价?”
青澜似是无奈何,双手暗自握作拳头,复又松开,转过头,他道:“你既答应同他一起,日后,便要与他时时腻着,要执他的手,即便他变作耄耋老翁,亦不能逍遥离去。”青澜停顿,良久方叹息,“你知不知道,若答应了他,兴许你们会做那件……亲密事。”
“哪一件亲密事?”
他说得隐晦,我自然不明白。
青澜转过来,没有半分赧然,坦然答:“交尾,你若与他一起,便要同他交尾,只是想想这件事,我便觉着难受,兄长,趁着他未走远,我替你回绝了他吧。”
“青澜,你思虑过于多,我是蛇,他是人,蛇怎么能同人交尾。”我看着他稍稍和缓的面色,道,“蛇自然只能同蛇亲近,我答应他,不过为报恩。这些年一世一世拖下去我也乏了,不如此次了结,再无烦恼。至于亲密事,我不会同他做,实在不成,大不了捏个傀儡人偶。”
青澜静默良久,目光停留于我面上,一遍一遍看过去,见我主意已定,终究妥协:“兄长还恩要紧,我无法左右,只是日后你与他一起,我会时时伴在你身侧,若他做出荒唐举止,我手中剑刃自不会对他留情。”
我见他神色严肃不似说假,不免有些好奇他为何对书生如此厌恶,不过厌恶这东西大多无来由,只随心绪,开心时所见一切皆是美好,郁郁时,眼前的事物自然皆为丑陋。
青澜面色久久未能和缓,我捉过他的手,将他带入房中。纠缠这样久,天色已然暗了,该是休息的时候。放下床帏,我任由他揽住腰,习惯性于他颈窝处轻蹭几下,便彼此相贴着睡去了。
之后的日子,青澜果真应了他的话语。
书生每一回邀我出去,总有他在身后紧紧跟着。书生与我一同坐在乌蓬小船中游湖赏景,船舱中挨得近些,便换来青澜一声刻意压低的咳嗽,于是得来片刻安静。时光一寸寸推移,小船摇荡,心也摇荡,书生大着胆子想要于下方握住我的手,半途中却被青澜狠狠拍开,青澜笑盈盈看着他手上的红印子,感叹一句夏时蚊虫多,易叮人。
我静静听着他俩拌嘴,听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