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我竭力做出镇静中带几分哀伤的语气——怀念故人一般就是这样。
安宇没有说话。
“他……如何去的?”过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涩。
我转身看着他,他直直注视着我,仿佛要将我好容易编的谎言看穿。
“劫数而已。”我走到窗边望着夜空。
“师兄你怎么会知道他?”他问道。
我怔了一下。
“我在山上碰到一个白兔精,已经奄奄一息,他弥留之际恳求我让你把他忘掉,之后便魂飞魄散,然后我便按照他的意思给你施了忘魂蛊。”
“师兄此话可是当真?”他道。
我回身,鼓足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师兄什么时候骗过你?”我一字一句问道。
那深潭一般的双眼,目光似乎有一瞬波动。
“缘来缘去,皆有定时。”我拍了拍他的肩。他惟默然而已。
我走到院子,凉风吹过,背后一阵凉意,才意识到自己背后已冷汗涔涔。
从那以后,安宇更加话少,每日大多数时间只是练剑和帮我做事。偶尔夜里听他弹琴,每次曲子都不一样,但每次弹到一半便忽然收住。
那些曲子正是我往昔弹奏过的。
第3章 第 3 章
七
一日午后我看诊回来,看见安宇在院中抚琴,弹的恰恰是《凤求凰》。
我虽自负琴技,却承认此曲他胜我一筹。
只是这次听琴声,缠绵中却又多了几许哀婉。思及前事,我不禁觉得愧疚。
他弹完,转过身来。
“一时手痒,擅自用了师兄的琴。”
“你我还如此见外?”我笑道,又叹了口气,“ 斯人已逝,你何必这样自苦? ”
“我也希望事如春梦。”
我心头一震,面上强作镇定。
“听说许多神君历过情劫,后来忆及前尘,不也觉得像梦一样?大约那个人也算你的劫数吧。”
“那以后怕是度不了这劫了。”
“你……”我将手轻轻放到他肩上,“还是早日看破的好。”
心里却想到,多少人曾一时为情生生死死肝肠寸断,最后也将前尘抛却了。
“师兄历过情劫么?”他突然发问。
“大约是不到时候。”我听见自己平静说出早已在心里练过千百次的谎言。
安宇好一阵没有说话。
“师兄心无挂碍,无忧无怖,真叫我羡慕。”过了半晌他忽然说道。
不知为何,我觉得他语气中有几分讽刺。
八
时光在日升月落中轻轻飘走。一日夜里任离又踏进我的医馆。
那时我正在院中和安宇对弈。正思考下一步棋,任离便来了。
他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
我收好棋,对安宇说:“改日再下吧,你早些去歇息。”
他也不多话,只对我和任离行了个礼,便回了自己房中。
我和任离走到镇外树林。
“你的天雷劫快到了,你也知道吧?”他脸色凝重。
这天雷劫不比成仙时受的试炼,还要猛上百倍。扛过了,便飞升成神;没扛过,很可能就此毙命。多少修为甚高的仙君差一点没捱过,废了大半修为,最终成了小小散仙。
不过我向来对做什么劳什子神君没有多大兴趣。
“会把脑子给劈傻吗?”我不在乎地问道。
“你胡说什么!”他斥道,很有一点师兄的威严,“你修为固然不低,但疏于修炼多久了?”
我垂头听训,心里却不大在意。
“我要是没躲过去,师兄就把我葬在忘愁海里吧。”
任离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后长叹一声。
“你要真死了,他怎么办呢?”
“我与他从来都无缘,不过一时牵绊罢了。再说他现在也挺好,就是死也安心了。”
任离摇了摇头,离去了。
我独自一人回到院内,坐在石桌旁。
恍恍惚惚,周围灰蒙蒙一片,听得风声呼呼。再一看,自己竟来到了海边,浊浪排空。
身边躺着一个男子,他身着蓝衣,头发披散,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但五官都端正好看。
我捻了个法诀,在他身边做了个结界,看着结界环绕着他缓缓飞远,然后慢慢沉到海里。
“如果有来生的话……”我喃喃道。忽然想起我和他都并非凡人,可能有前世,但没有来生。死了也就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我端详了一会儿手里握着的宝蓝色珠子。
“没关系,以后你会好好的。”
突然感到一阵暖意从身后包裹来,身子一动,人便醒了。
面前是一张与梦里相似的俊朗的脸。
“千……”差一点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师兄你在这儿睡一晚上会着凉。”安宇手里拿着毯子,脸上是疑惑与担心。
我揉一揉太阳穴,站起身来:“无事,我这就回房。”
九
明年春天,我的天劫便到了。
而今还有小半年。
这事情我不想让安宇知道。他眼下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宇在这儿也住了一段时日了。”一天吃晚饭时,我闲闲提起。
安宇停下了筷子。
“距离回山还有一段时日呢。”
“也是,不过我以前的师兄弟下了山都可野的。”我笑笑,“阿宇倒没有想过接着去游历?”
“我做了什么惹师兄不高兴么?”他忙问道。
我想想,自己这话说得也太像逐客令,便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