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从黑沉的天空中,雨水毫无顾忌的倾泻下来,渐渐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唰唰”的雨声和永不停歇的雨幕。
以及在雨幕中拥吻的两人。
椅背不知何时放下了,他们躺在放平的长椅上,细腻的长吻中,湿透的衣物逐渐解开。雨水是冰冷的,然而彼此接触的皮肤,却有着滚烫的温度,在紧贴的一瞬间,它令灵魂感到颤栗。
霍克特固定住卡俄斯的肩膀,一个翻身用力把他摁在长椅上,自己则撑起上半身,俯视着这个不知如何便闯入自己生命的克罗那人。在他身下,这个克罗那人的头发已经散开,并且湿透了,这些湿透的长发有些蜿蜒在椅面上,有些则垂落下椅子,余一些发梢拖到地板上。雨水不停落在他脸上,又沿着他的脸颊向下滑落。
霍克特用拇指轻柔的扫过他浓长的睫毛,落在睫毛间的细小雨滴纷纷滑落。
曼珠沙华,传说中的地狱之花,常年盛开,却不为任何人。
霍克特的手腕被握住了,卡俄斯直起身,他察觉出霍克特的异常,开口想问,霍克特却已经再次吻了上来。细密的吻和雨水一起,在每一寸皮肤上铺散开来。
无尽的雨幕,遮掩住这两道互相交叠的身影。
一个星期后,亚历山大送来了杰夫康迪的下落。
战火的逐渐蔓延,令边境地带的几个小镇,人去楼空。死亡和鲜血渐渐覆盖了这些土地,枪炮声烟火味笼罩着它的上空,随着每一枚子弹的射击和每一发炮弹的降落,土地在人们的脚下颤抖。这种颤抖让离边境带更远一些的人们也开始不安,他们纷纷离开自己的家,带着所有财物往后方撤去。
城镇,一个接一个的空落下来。
就在其中的一个小镇里,蒂娜正坐在一栋三层平房的屋顶。这个小镇并不处于诺尔亚帝国、巴美尔帝国和古兰国的接壤处,它也位处于“三不管”地带,但更靠近东边的乐安国一些,因此暂时还未受到战火的波及。饶是如此,这小镇里的人也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但在三天前,蒂娜来到了这个小镇中。她每天不做些什么,只是花很多的时间坐在屋顶上,眺望着远方的地平线,一坐就是一天。她的年纪、装束和行为,本该引起许多揣测的目光,但在这个自身不保的战争年代,只要不威胁到自己,已经没有人会去关注其他人的存在了。
而现在正是傍晚五点,太阳落山的时候。
那轮红日渐渐沉入远处的山峦间,天边层层叠叠的云,似火烧一般。蒂娜凝望着那个方向,她的脸庞也被镀上一层桔红色,晚风吹起她宽落的长袍。一只麻雀飞落下来,停留在血迹斑斑的袍角边,蒂娜低下头看它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移了开去。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青草和安静的味道,她让那些味道沉淀在肺部,虽然她的胸口因为这样一个动作隐隐生痛。
她的状况并不太好。
正如同霍克特所感觉到的,她的身体已经走入末途,它好像变作了一口沙化的泉眼,无论怎么用力挖掘,也无法寻出一点水来。违反自然的力量,生搬硬套在一具脆弱的女孩身上,那扭曲的强大吸取着她的生命之泉,过早干涸只是迟早的事。
她想,她就快要死了。
或许那一次,她该见见他的。隔的远一些,应该不太要紧,再说蒂娜已经发现,只要那人愿意,他可以让他对她的影响降到最低,低到几乎感觉不出,就像在柏林多城那样。
可是当时,蒂娜退却了。她害怕会在那人眼中看到厌恶,毕竟她的存在会提醒他什么呢?都是些糟糕的事情罢了。但是现在想想,蒂娜多少有点后悔。
她只是想看一看,他睁开眼睛的样子。
在她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了威尔森身边,服用各种各样的稳定剂,以为之后的实验做准备,从十二岁开始,她正式接受实验。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在之后漫长的岁月中,渐渐的,她连母亲的脸都想不起来了。她每天见到的就是威尔森和研究员,还有他。
她刚来的时候,天天都会跑去看他,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的身上会穿着铁链子,还有为什么这个人从不睁开眼睛。她甚至问过威尔森这个问题,可是没人能回答。再后来,等她长大一些,她就不再问了,因为她渐渐开始明白,自己在这场实验中扮演了一个怎样不堪的角色。而等她再长大一些,她连走到近处去看一看他的脸,都成了不可能,她只能远远站在门口,眺望着那幅静止的画面。
她是折磨他的成果,而他是她的护身符。
无论她痛苦还是哭泣,只要抬头,他一直在那儿。在无数次的眺望凝视中,她偶尔也会想,这双合拢的双眼,如果睁开,会是怎么样的?
蒂娜拢了拢身上的衣袍,不再去想。
她看着天边浓重的红,她的身边,麻雀蹦跳着,伸嘴啄弄她的衣角。在这布满火烧云的天空下,她一动不动的身影犹如一抹静止的剪影。
她在那儿坐了很久,直坐到麻雀飞走,太阳完全下山,月亮又在头顶划过半个圆,她对自己说,我该去休息一会了。
她站起来,像是一部老旧的机器,带着满身随时都会松动的零件。她不经意的朝远方看了一眼,月光下,一部二手货车正朝这个方向驶来。
这不是一件寻常的事,这个小镇只有人离开,从未有过人来访。
☆、第六十三章
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