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主位空著,姑父叶老爷还没有回来,姑姑坐在主位的下首,整个餐桌气氛有些奇怪。
不过,如果姑父回来了,会更奇怪吧──也会更冰冷。
堂哥叶新习以为常了一般,拉著王所安坐到了最末位,调好了调料,热情的给小堂弟夹了几颗热气腾腾的饺子。
王所安连忙谢过,扒著碗心不在焉的咬了几口,最终忍不住,拉了拉堂哥的衣袖,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哥,这附近有没有刚生了小孩的人家啊。”
“没有啊,”叶新笑笑,“周围大都是中年或老年住户,怎麽这麽问?”
“额……”王所安抓抓头发,“没什麽,可能是幻听,嗯。”
说完又吃了几颗。
餐桌很安静,就连平日里王所安那对安分不下来的奇葩爹妈也没有多嘴,没有一个人问叶老爷的去向,就好像本来就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很奇怪的气氛,没有温馨,没有温暖。这种感觉,根本无法称之为家。
王所安真心同情他的姑姑和堂哥。
他胡塞了几口,然後藉口吃好了,跑回去接著看电视节目,但目光频频落在手中的手机上。
没有回短信,嗯,他想了想,也对,春晚还没有结束,即使是最後的半个小时,也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从见一定是在後台导播间紧张的协调中。
他这样安慰自己,然後一直摆弄手机。
可是直到天亮,都没有等来回信。
顾从见听到了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他先是愣住了,然後虚脱地倒进後面护士的怀里,模糊的视线却执著地追寻著婴儿的方向。
他疲惫地喘息著,这时一位医生乐呵呵的凑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把大剪刀:“要不要亲自给宝宝剪断脐带?”
顾从见颤抖著双唇,慢慢抬起手接过。
医生以为他在紧张,安抚道:“没关系,放轻松,她很好,很健康,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她还在哭呢,中气十足,哈哈。”
顾从见缓了缓,然後在医生的指导下,缓缓剪断了脐带。
剪断了脐带,等於剪断了婴儿与母体的唯一联系,可是那种无形的关於血脉的羁绊,则在无形中,加强了。
产房里围著新生的婴孩忙碌起来,等到再回到顾从见手里时,已经是一个洗乾净,安静地闭著眼睡觉的小娃娃了。
顾从见在接手前戴上了眼镜,他贪婪地看著小宝宝细嫩的脸蛋,然後,镜片後面漂亮的琥珀眸子可疑的湿润了。
“四斤六两,早产的孩子都有点轻,不过没关系,她很健康。”
顾从见轻轻的用指肚描摹著小宝宝的轮廓,胎毛浓密,嘴巴小巧,眼睛没睁开,不知道是什麽样子。
他突然想起了早些时候新加入的成员──那只灰色的小猫崽,幻想了一下两只小东西并排放在一起的样子,突然有些头疼,可以预见他今後的生活一定非常精彩。
不过,那种无奈中犹带著纵容的滋味,把整颗心脏都烘培得暖洋洋的。
顾从见看了一会儿小宝贝,突然发现了问题,蹙眉问道:“她的额角,”按了按宝宝两边的额角,硬硬的,“一边一个小鼓包,那是什麽?没关系吗?”
被问到的医生失笑出声,然後促狭道:“你一定没有仔细看新生婴儿护理手册。”
顾从见尴尬的移开视线。
“返祖现象──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祖先是一条龙了吧?”说著凑过来看宝宝,“小龙女头上顶著两个小包,这不是很正常嘛,不用担心,”说著附赠一个欠扁的笑脸,“这种现象虽然很少,但不是没有,放心吧,最多一周就会下去了。”
顾从见点点头,抱著宝宝的手臂酸软无力,但是不肯放下来。
“好啦,”刚刚负责解疑答惑的医生伸过手臂要把婴儿放在婴儿小床里,“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睡一觉,等到明天精神饱满了再抱她,我们先把她送进婴儿室,有专门的护士统一照顾,等你醒了再交给你。”
这时候的顾从见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情况下,一时竟松懈不下来,大脑像有尖锐的东西叫嚣著席卷他的神经,但是睡意偏偏销声匿迹,不知藏在哪个神经末梢後面去了,而顾从见也没有心思寻寻觅觅。
他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很不真实,就好像多年的心愿在那一声啼哭响起的时候全部实现了。
从此以後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了一个女儿,他有了一个家。
在护士的帮助下脱掉一身血腥又湿漉漉的脏衣服,换上了新的病号服,送进住院区後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救命恩人。
刚才路过走廊的时候没有看到他,顾从见想,可能是回家了,等出了院他一定要登门拜谢。要不是他恰好路过,也许他和女儿的生命就会终结在了这原本应该阖家团圆的美好的除夕夜大雪中。
顾从见向窗外看去,烟花零落,昏暗的夜空看不见一颗闪烁的星星。
他要求自己睡觉,养好精神,等待明天真正的和宝贝亲密接触。
他闭上了眼睛,黑暗袭来。
第69章
叶清一夜都没有回来。
不过缺了他,一家子人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就好像家里本来就不存在这个人似的。
王所安当晚住在了姑姑家,反正客房多,不碍事。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摆弄手机,头发在枕头上蹭得滚来滚去,拜年短信收了好几茬,就是没有顾从见的。
他把脸埋在了枕头里,用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