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了最后一张,终于腾出手来拥抱。
暗室里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这轮廓也是不清晰的,几乎要和自己的一起融在满是化学药剂气味的空气里。他扭过头吻了吻身后的人。明楼环住他,笑说:“不务正业”。
既然这样,那就说些正事。
“我查过他的行李,他应当是独立进行调查,没有人和他一起。不过奇怪的是,他准备了单的厚的西装——如果只是香港,是用不到那样厚的。”
“你的意思是,他会回上海?”
“有这个可能。”阿诚道,“不然又何必要汪芙蕖亲自安排。我猜测这个调查是特高课授意的,时间点太微妙,很可能是针对你。”
“等洗出来就知道了。”明楼望着晾在那里的照片。
最近的一页俱是以2221开头只寥寥几行,再往前则以4851221为主,最前面是312129,杂以51300和293510633?。阿诚和明楼各自抄写了一份,对坐在饭桌前。
“这个记事本他没有带走,不管是因为仓促还是怎样,重要性似乎并不及他带走的文件。应当也不会十分复杂。”
“可能是私人的东西,比如……日程?”
“但这些没有办法推回日期,太多的重复。”
“可能是地址?一个人可以在同一地方出现很多次。”
“还有这个问号。究竟是什么意思?”阿诚用指节轻轻扣着那个淡淡的问号,“存疑,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我倒是有兴趣这个51300,这只出现过一次。”
“还是很久以前。”阿诚数了一下序列,站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那个地球仪,叹了一口气。
“等一等!”明楼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立即抓起那张照片,又复大笑,“是513 00,不是51300。”
“什么?”
“你看,513和00之间是有空的。这是一组数,不是一串数。”
“一组数……”阿诚抬头看了看他,“经纬度?00……伦敦?”
说干就干,他把这些其他几组数在地球仪上对照着,因为没有,每个便有几种可能。他们对着地球仪把每一种搭配都写下来。
按照先后顺序:
北纬31.14东经121.29 上海
北纬48.51东经 22.1 巴黎
北纬51.30东经 0伦敦
北纬29.35东经106.32 重庆?
北纬22.2东经 .1香港
“做了他。”
第04章
“您好。”明楼微微颔首,用日式的英文道,“我是保险公司的森川,之前跟这里预约过来取明楼先生车检的报告。”
“报告不是已经取走了?”
“啊咧?”明楼皱着眉头用日文嘟哝几句,随即又抬头笑道,“不好意思,我是刚刚接手明先生这个客户,可能之前交接的时候有疏漏。能给我看一下原件,我核实一下,之前拿回去那份我回去再找一下好么?给您添麻烦了。”
“这个……好吧,能出示一下您的证件么,我登记一下。”
“给。”
从交通署出来,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明楼走进一家咖啡馆,要了一杯咖啡,闲闲地和一个洋人姑娘调笑。阿诚昨晚不知道怎么想起来还开他玩笑,说在投行的时候肯定不少姑娘投怀送抱。笑话,我还没和你计较苏联小姑娘们多好看,你倒和我计较起来。
不过也就是腹诽罢了,见了阿诚又只想笑,什么别的都想不起来。
“保险箱开了么?”
“开过了。”阿诚点点头,“我以原田熊二现在用的化名在汇丰开了一个保险箱,把车检报告和车行与周佛海关系的调查报告放进去了。”
“好。眼下,就等特高课自己拼图了。”
“大哥,我们把事情引到周佛海身上,会不会有问题?”
“不会。日本方面知道周佛海是重庆投诚的,与军统有联系是很自然的。军统刺杀原田熊二,也只是因为他为了追查我的车祸,侥幸查到了周佛海与重庆的生意往来。至于他打算怎么和日本人解释——我说过,我已经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撇清自己。”
“回去的酒店订好了?”
“订好了,离新政府很近。”阿诚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真的不回家?”
“你就这么盼着大姐收拾我?”
“谁叫你欠收拾。”阿诚的手在空中虚晃一下,摸出一朵玫瑰花来,递到后座,“这把戏玩了多少遍了,都不嫌腻的。”
那朵玫瑰停在明楼的指尖,幽香在温暖的车内一层层氤氲开。为了避免留下痕迹,他们都不能再用香了。
“你那瓶香水还留着么?”
“哪瓶?”阿诚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笑了,“哦,那瓶啊,留着呢。”
“收哪儿了?”
“你自己找。”
明长官从来睚眦必报,三个半小时后,明先生就尝到了对方故弄玄虚的滋味。
“你同汪曼春说了什么,她居然肯见你?我上次说到你时,她还掉头就走呢。”阿诚啧啧称奇。
“有机会告诉你。”眨了眨眼睛,明楼推开了车门。
76号原是前山东省政府主席陈雪暄的别墅。品味很差,胜在足够大,房间又多,便被用作办公室了。下着点小雨,上海的冬天比香港冷了太多。漆黑的铁门前,雨都带着锈味。他分不清到底是铁锈还是血腥味。这气味很淡,却挥之不去。铁门上的小洞关上,进去通传。明楼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叫他没有办法不回忆起带着钱去军部赎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