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好天气,不是吗?”佩雷拉翻阅着终端上的文字。
咔嚓羊是一种不论雄性雌性都不长角的羊,它们争执对决的时候不像其他相近种属那样低头冲撞,而是扭在一起彼此都试图去咬对方的尾巴,它们短小灵活的尾巴仿佛是一个生命开关,被咬住的一方会立即丧失战斗能力。当然,在更多的时候,这种动物偏好采取威慑恐吓,装作咀嚼的样子,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用这种诡异的方式来挑衅对手。咔嚓羊这个名字就是从这种特殊习性得来的,它们有一个更正式的名字,卡斯顿无角羊,其肌肉与制品不同程度含有一种罕见的活性酶,这种酶在高温条件下分解成耐热生物肽,进入人体后在代谢过程中与部分酮类物质发生特异性结合,产物对人体血流的重新分配有着强烈的影响。
啧,难怪。佩雷拉心想。
宾格太太第一次带他和利兹去物资交易港的时候,曾经隐晦地提到过卡斯顿无角羊的特殊作用。
想来赫夫应该也很少买这种羊肉,否则不可能注意不到食用之后的反应。一想到物资交易港的事情,佩雷拉还连带着想起赫夫说过的,作为缓冲材料的廉价蔬菜。看来某些食材在不同星球有着完全不搭边的两种名字。
“睡得好吗?”佩雷拉呷了口牛奶,温度正好,明知故问。
赫夫伸向面包的手一滞,有点尴尬地遮掩着说:“还行吧。”
佩雷拉不动声色地将装着面包的瓷盘推给他,然后又说:“我昨晚听见你起来了不止一次。”
赫夫机械地咀嚼着有点加热过头的早餐:“我……嗯,温度调节器坏了。”
“哎。”佩雷拉把他手里的面包撕掉一部分:“有点焦了。”
“没关系,我不挑食。”赫夫赶紧说。
“我知道。好了,已经弄下来了,吃里面白色的部分吧。”佩雷拉带着戏谑的笑容:“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昨天买的那种羊肉,以后最好不要再买了。”
对面可怜的年轻人并不清楚,反而歉然地问:“有什么问题吗?我以前没买过,你不喜欢这种味道,还是吃了之后不舒服?”
佩雷拉捧着牛奶笑到发抖,热气氤氲,眉眼间是大写的捉弄:“它会把温度调节器弄坏,会——很热。”
赫夫一愣,紧接着迅速地反应过来。
早餐过后,赫夫趁着在厨房里收拾的空档,摸出终端来查阅了咔嚓羊的资料。佩雷拉在客厅接着看循环播放的实时新闻,转头瞥见厨房里的人一脸惨不忍睹地抚住额头。
再次走上雾区的空中枢纽,赫夫和佩雷拉混在了兴高采烈的那一边。小孩子叽叽喳喳地问着没有边际的问题,父母们难得耐心细致地回答,脸上带着充满期待的笑容。下船乘客留下的空间分散在各个舱位,两人买的票相隔三排,佩雷拉将靠窗的位置让给了赫夫。
那天早上之后,赫夫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有点躲闪,整个人的态度看起来好像真的犯了什么错。
佩雷拉还不知道赫夫梗在心里的错是什么。他简单地以为当晚赫夫反复起来的动静只是为了处理某些个人问题。
最重要的部分是他所不知道的——那个被湖水、烟雾与馨香环绕的梦境,梦里的赫夫几乎要以为自己身在天堂了。
醒来之后,天堂与现实的落差令他感到既羞愧又遗憾,并且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卑微的矛盾情绪。他想起宿舍窗台上的花,他们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年龄与时间,他甚至觉得,即便是现有的、佩雷拉对他的好,也是一种无法回馈的目标,就像地面刚刚冒出头的嫩芽,面对着灯火璀璨的华丽城堡。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在无法控制的梦中,赫夫阿尔瓦对佩雷拉罗蒙还有更多渴求。
他斜靠着舷窗,注视着主星越来越近。
海神冠冕,人类大迁移最后的落脚点,新生文明的发源地,海神系的政治文化中心。这颗星球在发展过程中保持了完整而多样的地貌与生态,从太空看过去,完整的球体表面积七成以上都被蓝色的海洋覆盖,陆地分布着绿色的森林,黄色的沙漠,还有最重要的,灿烂的城市。
赫夫第一次用肉眼近距离观察主星。这是佩雷拉成长的地方。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越来越近的星球,直到怀里的终端传来轻轻震动。
“欢迎来到海神冠冕。”三排之后的佩雷拉说。
赫夫回头看了一眼,企图在一众陌生乘客中找到他。
“克里斯罗蒙。”来人向赫夫伸出右手。
“赫夫阿尔瓦。”他回应道,与对方握手。
“不用太认真。”佩雷拉从后面拍了赫夫的背一下:“克里斯没有看起来这么正经。”
“下午好啊我亲爱的堂弟。”克里斯这才与佩雷拉说话。他以为陪着佩雷拉来的人会是利兹,没想到是个还在奥萨学院念二年级的年轻人。
“一个可靠的同伴,必要的时候说不定可以帮我动手揍人。”佩雷拉一周前是这样对他说的。
克里斯的私人飞行器里,前排驾驶座与后方完全隔开,比起交通工具,更像是酒吧里的卡座。他与佩雷拉、赫夫相对而坐。
“你可要小心,那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一个远房侄子,想要说服罗哈特收养那个孩子。”克里斯说。
“我父亲怎么样了?”佩雷拉问。
克里斯撇撇嘴:“和之前的消息一样,住在医院加护病房,除了他的夫人和未来养子,谁也见不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