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皇子公主们琴艺。
说来实在很荒唐,这位颇有几分白面书生之气的先生, 事实上全非什么儒家子弟, 要仔细追究起来,甚至当以“杀人魔头”这个词来冠称。
后宫对他事迹的谈论断断续续, 可以追溯到孩提时代,还得从头说起,那时他也曾经有过名姓,字什么倒不清楚, 只晓得,他叫做鹿幼。
在他还有名字的年代里, 他是某国军师,只知道是个特别厉害的人物,坐镇于皇城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大到各国国君重臣, 小到贩夫走卒,几乎人人都听过他的威名。
可有矛便有盾,他那所向披靡的战绩, 终于在某年遇到敌手时土崩瓦解,自此节节败退,不久后,走到了亡国的地步,好在九朝国的老皇帝多年前便对他赞誉有加,曾对朝堂之上的大臣说,若是我们九朝有此人才,又何惧其他国家的侵扰云云。
于是他便被押送进宫,原是要将他留在身边作为依傍以之器重的,未曾料想,这传说中的军师却一个人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夺了身旁小兵的□□,将路上送他进宫的兵将甚至路人百姓都当场杀死。
鲜血一滴一滴,染透了那条石板大街,就连那年早春开在路旁的白梨花,都溅上了斑驳的血迹。
而当军队闻讯赶去时,正见他将脸边的血揩上手指,轻轻舔了一口,全然一个杀人魔头的架势。
有此案例,他自然成了九朝子民心目中的大魔头,近乎是人人咬牙切齿。
九朝国老皇帝却实在惜才,不愿舍弃他,可终因民怨而无法让他在朝为官,便对外宣称鹿幼已死,养了好多年,才终于将他养得乖顺,养得忠心耿耿,后来见他终日无事可做,很是寂寞,便遣与学塾给孩子们当先生,让他能有个安生立命的处所。
还为他取了个称呼,唤作无咎。
无咎意为没有过错,宫里所有皇子公主们都颇有不服,想他当年屠戮了多少无辜百姓,举国上下,哪有人不为此愤怒,他们便商量着,只喊他先生。
唯有樱素会喊他鹿幼叔叔。
她会打来一桶水,撸起袖子偷偷擦掉其他孩子们恶作剧的涂鸦,明明自己也没什么能吃的,可但凡得了些她觉着不错的点心,总要偷偷藏在袖子里,偷偷摆到他桌案上,一个一个,严谨地排成一排。
也只有她,会在其他皇子公主忙着打闹时,乖乖听着他教如何弹琴,眼睛亮闪闪的,像是能发出光来。
她是喜欢学琴的。
只可惜,一直没有一架自己的琴。
后来她蒙受冤屈,他为她奔波却毫无作用,好在那块玉王校长内部佩拖延了时间,这才让他找到了翻案的办法,可也正因那块玉佩,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往东夷。
他对外早已是个死人,所以不能出去送她最后一程,可回到屋里时,桌案上,最后一次那么严谨地排了一整排点心,软软糯糯的,像是她笑起来时的脸。
咬下最后一颗糯米团时,他也曾想过。
要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01.
马上要下雨了。
窗外的夜幕极度阴沉,带着一股潮湿的腥味,弥漫在整个过道里。
孩子们都像消失了一样,平时热热闹闹的过道上空无一人,倘若此刻从外望来,此刻,整个“不眠学院”毫无光亮,整栋楼的突然停电,令它终于陷入了安眠。
窗外压抑的云层,令过道陷入更深的黑暗,一片静谧中,夏绫枳一边往宿舍疾步赶去,一边摸索着给覃友莉拨电话,拨了好几遍都没通,一直要走到宿舍区附近,她才终于接了电话。
“喂,是我,现在还不满半小时,你应该还没动手吧?千万别把他修回来,这里面有问……”
拐过转角时,她的声音突然噎住。
昏暗在楼道中,有身影浸没在她眼前的走廊里,模特般高挑颀长,明明只是单纯站着,却能令不安感一瞬间扩散至全身。
她霎时僵住。
电话那端,是覃友莉慌乱的回答。
“可我已经……”
有闪电劈过天际,在暴雨来临前抢先透过玻璃幕墙,一瞬间,将她与他的脸照亮。
走廊转角处,少年正低头打着电话,他似乎也发现有人出现,正抬眼看过来。
可她已经动手了。
少年歪了歪脑袋,仿佛有些疑惑似的,眯着眼睛笑了笑。
“难怪一直提示你在通话中。”
轰鸣声迟迟而来,像是要把天幕都撕裂般,极度凶狠地穿透耳膜,令对面的少年都不由嫌弃皱眉。
“看来会是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