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也好,杭州货,不过……”裁缝略显为难道,“这是做马褂的料子,跟西服的裁剪工艺不一样,穿几次容易走形。”
“不就穿那一天么。”付闻歌是真喜欢这块料子,越摸越喜欢。
“那……”裁缝将目光投向孙宝婷。
“闻歌喜欢哪个就用哪个罢。”
孙宝婷一脸的不可置否。她儿子也是,她给挑的料子看也不看一眼,全都自己拿主意。
裁缝赶紧招呼学徒把用料记下,又问:“衬衫选哪款?”
“我觉得这个——”
孙宝婷擎着块鹅黄色的料子,话还没说完就被付闻歌打断:“这个可以么?”
他选了匹纯黑色的料子,没给孙宝婷气出个白眼来——新媳妇结婚穿黑的,怎么想的?要穿黑也该是我们家翰辰穿才对啊!
她床头的箱子里就放着早早给白翰辰准备好的、结婚那天穿的黑马褂。不行,回家得跟儿子好好说说,全由着付闻歌这么胡来,到婚礼那天不定教人怎么笑话呢。
外头西北风呼呼刮,可裁缝这汗都快下来了。他看孙宝婷那表情,恨不得放把火给铺子点了似的。
定好料子,付闻歌出门骑上车,满心欢喜往小院返。一辈子的大事,必须自己做回主。他看父辈们的结婚照,一个戎装笔挺,一个是学生服,想来也还算搭调。可之前看白育昆跟容宥林拍的那张,一个身穿马褂,一个西服革履,就感觉有些怪异。
路过东安,他忽觉肚子里咕咕叫,周身也泛起寒气,想来是自己没吃晚饭闹的。拐弯停到个馄饨摊前,他坐下问摊主点了碗馄饨和俩烧饼。待到馄饨烧饼下肚,身上又变得暖暖活活。
付过钱推车准备走人,他远远看见斜对面的东安酒店门口停着辆白车,像是白翰辰那辆。离着近点儿再看,果然,靠在车边抽烟的人是邱大力。
他迎上前打招呼:“大力。”
“嗯?付少爷。”邱大力踩灭烟头,搓搓冻僵的手问:“您怎么在这?”
“刚和婷姨去量礼服。”付闻歌偏头往车里扫了一眼,“二少呢?”
邱大力道:“跟客人在里头吃饭,快好了,叫我出来备车。”
“那我在这等他一会吧,省得你们再往小院跑。”
“上车里等吧,外头齁冷的。”邱大力说着,要去拉车门。
“不用,我穿的暖和。”付闻歌拦下他,把车放到旁边支好。心里有盼头,再大的风吹着也不觉得冷。
邱大力笑笑,摸出个银色的小酒壶往嘴里灌了口烧酒,抗寒使。要说这大冬天的,跟车里待着闷,跟外头戳着冷。他踅摸了个洋人用的那种扁金属酒壶,装上二两烧酒,冷了闷一口。
付闻歌见了,劝道:“大力,喝酒了不好开车,容易出事。”
邱大力大大咧咧地笑着:“没事儿,付少爷,就这点儿量,三钱儿都不到,您踏实的,我准保不能给二爷带沟里去。”
“那你开慢点,二爷的命是命,你的命也是命。”
虽说邱大力开车一贯稳当,但付闻歌仍是不放心。他学过。酒j-i,ng麻痹神经,不管人是否感觉到醉,酒后的反应也比没喝酒时要慢。车轱辘一转,时速起码七八十里,遇见情况司机哪怕慢个半秒踩刹车也会导致事故。教授倡导酒后禁驾的主张,联名上书列举了大量血淋淋的案例,可当局似乎并不重视。
邱大力的脸上挂满感激,他不大会说奉承话,只能实实在在道:“付少爷,您心真好,二爷心也好,你们俩人,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付闻歌霎时红了脸,顿觉手足无措起来。天造地设,金玉良缘,佳偶天成之类话最近他听了不老少,听一次红一次耳根。刚在店里,裁缝和伙计也念叨个不停,弄得他满身不自在。
——我跟白翰辰,真的有那么合适么?
“诶,二爷出来了。”瞧见白翰辰打酒店里出来,邱大力赶忙朝门口招手。
闻声转过头,付闻歌的目光一下子定在半空。他看到,正与白翰辰握手的那位军官,身形笔挺英姿飒爽,面容j-i,ng致气质出众。再者,那个人看白翰辰的眼神并不像旁边的那几位军官那样随意,而相当直白的欣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位军官,付闻歌一下子想起了穆望秋。
tbc
作者有话要说:e算不算修罗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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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那天很晚了, 付闻歌依旧清楚地记得,天空也飘着小雪, 窗台上薄薄的积了一层, 玻璃上都是雾。他趴在窗边, 用手指在窗上抹出块空,朝楼下停着的吉普车张望。
他看到阿爹跑向车子的急促脚步骤然止住, 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住了腿脚,举步维艰。那背影被街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细雪飘零的夜里,止不住的晃动。
阿爹对面, 刚从车里下来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着。前面的那个帽檐压得很低, 付闻歌看不清脸,只见他张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呈紧绷之态, 正在极力地诉说着什么。
站在后面的那个, 穿着蓝灰色的军大衣, 半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腹部, 似是在保护隐藏于下的一切。他的影子拉得也很长,像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