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已过亥时本该一片死寂的契魔府却是琴声泠泠,空气冷得深邃。
或许是为了排解白日的压力,君明仪将平时不怎么弹弄的七弦琴再次取了出来。四千年前战吾摔了他最心爱的琴,后来为了讨好他便隔一段时间便送一张琴过来,持续了好几十年,现在他的府邸有一间琴房。只是那一次后君明仪就很少碰琴,耽误了那双被整个君家夸不绝口的抚琴好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节分明,修的圆滑的指甲拨弄在蚕丝弦上,杉木琴发声幽长深意,曲调悠寒孤冷,犹如冬石走水腊月旧稍,一调宁静如湖下声暗涌汹涛,指尖拨走丝线愈发凛冽疾快,犹如千军万马争渡独桥又如雨夜奔脱亡命,冷酷的面容破开一丝恼怒,指甲狠狠一勾,琴身发出一声幽冷惊悚的尖锐声响,犹如亡命之徒绝气前最后一声嘶吼。
琴声一指蕴含巨大的魔力扩散周遭,令宽阔的寝屋中瓶摇纱动。
并不是天籁,却是诡异泛寒的精湛。指尖还停留在蚕丝上,君明仪缓缓睁开眼睛,宽阔的肩头停留一双爱怜的手。
“你失控了,明仪。”翊王将手顺着肩头滑上君明仪的脸颊,微微摩挲,暧昧的弯下身子在他耳边呢喃,“一直掌握手心却突然无法操控的感觉,很愤怒吧。”
他在影射之前战吾撬了自己墙角的事。
君明仪一言不发,拂开脸颊上抚摸的手指,然后起身冰冰冷冷对翊王说道:“已近子时,王爷该回去了。”说着径直走到床榻边宽去大氅脱下沉甸的靸鞵掀开整齐的被褥坐上床铺,翊王目不转睛的望着君明仪这一串一气呵成的动作,恍惚回到四千年前君明仪还是个乖乖孩子的时候,每到亥时就一定要准备好睡觉钻在被窝里对他说:“二殿下,吾要睡觉了,你快些回房罢。”
他在君家待过一段时日,由此与君明仪相识。
那时的君明仪乖巧懂礼,虽然整日清清冷冷但就是透着那么一股招人喜爱的自律克制气息。翊王等着君明仪向过去一样和只小猫似的一股溜钻进被窝,然后侧着脑袋对他半是无奈半是商量的语气让他记得熄了灯离开。
可君明仪没有钻被窝,而是不动声色的坐在床铺上,目光冷冷的望着他。
翊王垂了垂眼眉,旋即轻呵一笑:“好了,烛火我会帮你熄掉,你睡吧。”
君明仪凝了一眼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估计再过半柱香时间蜡烛就会自行熄灭,他收回目光伸长手解开勾着床帐的金钩,连着金钩的铜铃叮铃一响,深色的纱帐遮住半帘光芒,亦与过往牵连的旧人遮了个朦胧模糊。
刺寒的血眸阖上,君明仪拉过被子盖到下巴,然后调整睡姿侧蜷入睡。床铺很大,宽的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床头只有个金丝绣线的养生药枕,是二殿下孝敬师尊老人家的。没有女人,明明风光无限权倾朝野却活的床榻无人凄冷无比。
翊王也听到过风声,虽然君家极力隐瞒,但是君明仪不举的事还是落在了他耳朵里。他推测这估计也是战吾祸害的,因为当年四殿下骚扰君明仪的事闹得举界知晓,为魔界茶余饭后的一件闲谈。
昨夜根据君明仪透露的消息派杀手蹲点准备补刀,眼见要到手战吾那小子却福大命大被一阵黑雾卷走,直到现在也没有声响。带走战吾的不是冥界之人,也不会是魔族。简单来说,不是君明仪的人。
当夜,他派人监视了君明仪一整夜直到天亮,虽然背叛了尊魔但是契魔大人睡得很熟,依旧亥时睡下一觉到卯时,接着就是正常的洗漱,中途没有和服侍的奴仆以外的魔接触。
所以,君明仪才会为突生的意外而感到失去操控心情不悦。
翊王收回眼光,正欲去熄灯眼前光亮却突然一跳,视线昏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