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混蛋,只有我,对你忠心不二。
晚饭后我们在别墅阳台上饮梅子酒,我没醉,却比醉了更加想念你。
随信附送早春的第一支郁金香,希望你能喜欢。
四月十三日,即将离开卢森堡的马肯森
素素仔细翻了翻信封,里头只有几片零落的花瓣,是郁金香的残肢。她拿起信封,放在鼻尖轻轻地闻。她如此认真,仿佛公主对待皇冠、少女对待礼服、骑士养护宝剑,慎重而细致。她闻到淡淡的香,来自卢森堡大公公园的湿润土壤,也来自他修长有力的指尖,穿越二百公里,途经卢森堡教堂山、莱斯河流域、卢瓦尔河谷、最终抵达蒙马特高地。她能看见他买花时的兴奋,他与卖花姑娘的交谈简短而轻快,他一定是绷着脸,严肃认真地点头,“是的,我要送给远在巴黎的心上人。”接下来他在明亮的窗下写信,笔尖划过信纸,流淌着温柔的呢喃。他一定同她一样,默念着,默念着,情不自禁地微笑。
他将会挑选出最美的一朵,细心剪去多余枝叶,用牛皮纸包裹住,夹在信封里。他在能够俯瞰卢森堡城市广场的窗台边想象她拆开信封时的惊喜,没错,一定只是惊喜。她会欣喜地笑,然后感动地落泪,她也一样,如同他一般思念着对方。
素素握着一片干枯的脆弱的花瓣,久久不语。她漆黑却明亮的双眸,映着花瓣的零落,写一封不能寄出的回信。
她的手指回归琴键,弹起曾经温柔而缄默的音符,这些深藏在地窖里的秘密,只有孤独与寂寞能够读懂。
安东尼说:“亲爱的伊莎贝拉,你变得忧伤,也变得温柔。”他的眼睛里充满忧郁,他在担心她,姑娘们总爱伤春悲秋,但伊莎贝拉不一样,她是他见过的最坚强也最坚定的姑娘,他真不愿意看到她眼睛里的改变,这令人惋惜,也让人心痛。
“是吗?我怎么没发觉。”素素放下餐包,出门赴约。
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安东尼。
六月刚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发挥热量,将巴黎炙烤得一片狼藉。人们躲在喷泉附近、树荫下面避暑。穿着清凉的少女们一齐抱怨,这该死的夏天,热得人什么也干不了。
而素素曾经在上海渡过无数个沉闷湿热的仲夏夜,三十不到的温度对她来说根本不具威胁。
维奥拉穿着圆点薄纱连衣裙,戴着宽头箍,是这个六月最时髦的打扮。而安娜穿一身寡淡的黑色,右手手臂上戴着大卫星袖标,因为咖啡厅门内不接待犹太人,她们便选择坐在雨棚下面。
“这很好,我更喜欢在室外看着风景闲聊。”维奥拉拨了拨头发,看着素素说。
安娜勉强笑了笑,“看来我很难回到学校去,到处都在颁发犹太禁令,也许华沙的一切即将在巴黎上演。”
“不会的。”维奥拉很快否认,“这里是巴黎,德国人不会在巴黎乱来。”
安娜机械地搅动着咖啡,低头不语。素素说:“可是我对这帮德国佬可没什么信心,安娜,我想美国签证的事情你至少得试试,要不然我可以去中国使馆帮你申请,虽然中国也在打仗,但你可以经过上海去搭上去美国的船。”
安娜摇了摇头,“我想,维奥拉说得对,这里是巴黎,没人忍心毁了她。至于我的袖标,这没什么,你看,它并不影响我出来约会。”
“但愿吧……”素素无可奈何。
接下来她们小心翼翼地避开战争,聊起了校内传闻,从讨厌的学生会主席到艳俗的建筑史老师,姑娘们欢快的笑声坠落于塞纳河的浪涛,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就像是乌云的金边,就像是……战争阴影下残存的希望。
等安娜走后,维奥拉才对素素说:“我患病了,伊莎贝拉。”
“什么?”
“我爱上了那个沉闷无聊的德国男人,这令我痛苦,再多的止痛药也没办法抑制我的头痛病。”
素素没能反应过来,她依然认为维奥拉始终对德国人保持极端仇视,怎么会突然间说起这些?难道布朗热太太说的都是真话,她和德国军官恋爱,就像其他难以计数的法国姑娘一样。
“知道吗?”维奥拉的语气装满了哀伤,她的蓝眼睛陷入泥淖,她已经彻底放弃挣扎,“自从他去往卢森堡,我没有哪一天停止想他,就像是疯了,是的,疯了。”她拿出香烟,点上一根,急迫地把尼古丁吸进肺叶里。
素素握住她搁在小圆桌上的手,想要说些什么,但发觉无言可对,“别这样,维奥拉……”
“这就是爱情,伊莎贝拉。”燃烧的香烟夹在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她的右手靠着额头,双眼无神,却连香烟都在对着天空哭泣。“它毫无道理,来势汹汹,并且有一万种酷刑连续不断地折磨着你。”
“原谅我,维奥拉,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明白……”维奥拉双唇颤抖,再深吸一口香烟,继续说,“他保证会带我回柏林,或者定居在巴黎,他会向上级请示娶我为妻,他说我是法国姑娘,金头发蓝眼睛,接近雅利安人,语言上的不同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素素望着她,目光里盛满了担忧。但维奥拉在挣扎中仍然抱有希望,“也许……也许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们能离开这里,不在巴黎也不在柏林,就去乡下,是的,我愿意,我愿意抛弃时髦的裙子和高跟鞋,告别热闹的舞会,跟他回巴伐利亚开垦农田。你相信吗,伊莎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