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低头间风情掩藏不住,好生撩人魂魄。
“哟~,官人您来呀~”
“哧哧~,官人你久久不来,也不知体谅奴家苦闷~,快快上来则个~~”
自古青楼之地,一天之中唯上午生意最为惨淡,到了傍晚将近,那客人们才能渐渐多起来。这会儿天气热得难受,二楼精雕细琢的一条条长廊上便熙熙攘攘全是红花绿裙。姑娘们在房中呆不住,半敞薄衫拨拉着帕子,冲楼下路过的学子们频频勾引;见人抬头傻看,她们便又捂着帕子“咯咯”地笑。
从来美人爱书生,尤是那狐媚妖精女子,更是喜欢勾引圣贤,不然古书上何来那么多聊斋艳闻?只是这条街的窑-姐儿可不便宜,一般的书生还当真开销不起。
春香低着头在街上走路,一袭素色长裳清逸翩翩,少不得引来熟识的姐儿调侃。她从有记忆起,便是在这条香粉街上长大,自小男儿装扮,如今年岁渐长、身量拔高,清秀俊逸的,平日里对人又冷淡,任你怎么勾引也不心动,自是越发惹得女人们心中贪慕不已。
这会儿没有生意,几个老鸨围坐在街边木桌子上打牌,见着春香两手环书飘过去,烟筒里“吧嗒”吐出来一缕长烟:“这小哥儿如今越来越俊了,可惜生错了身子,若是个女儿,老身立刻将他收了去。”
“得~,你不想收,多的是人家想要呢!就他那个不长进的娘,怕是巴不得将他捧成一朵红倌儿,好替自己还一些赌债……啧啧,偏偏是个只会读书的榆木疙瘩~~你瞧他走路那无根的步子,哪有半分男儿模样?”
“可不就是!天生的没骨头,将来怕是与那贱妇也是一般角色。我可听说那女人这两日又被赌坊押了去……天爷,足足一千三百九十两银子呢!就她那副破身子,这次怕没有人再肯将她赎出来喽~~”旁的两名嬷嬷便应合着,两双眼睛齐齐瞟着春香的后背,好似非要将她的身子骨儿看穿。
百花楼家的老鸨黄孔雀也憋不住了,嗓子故意扬起来老高:“得,只怕她这会儿还快活着不肯回来呐~~!不是我在背地里头说她潘冬月的不是,那贱妇平日里十天半月也没有人点她,怕不是巴不得被一群爷儿抓去才是!我可是听人说~~那张二下头的玩意,听说足足有这么大……”她说着,又将拳头握起来比了比大小,见众嬷嬷瞪着老眼个个一副惊诧模样,便率先捂嘴嘎嘎大笑起来。
“哧哧,你个老不正经~~真个有这般大麼?不把人撑死才怪!”
“嗨,也不知她那个傻儿子到底是和谁生出来的,我还听人说……”
那后面的话便越来越不堪入耳了。春香本是勾着头不理不睬,左右潘冬月这些年的名声也确实糟糕到了底,龌龊的八卦她早已听出了老茧,只这会儿一听到百花楼当家的声音,一颗心便提了起来,当下赶紧暗暗加快了步子往回赶。
然而可没有这么容易。
“站住~~”本在戚戚笑着的老鸨,一张孔雀脸猛地刹住了车,嗓音阴阴的喝住了她。
完了,这下是走不了了。春香弱弱地转过头,弯腰作了一个轻揖,眼里浮出一抹偶遇的讶然:“呃,黄妈妈安好~~”
却依旧一副不慌不急的惯常模样。
“嗤。”老鸨鼻腔里冷冷哼了哼。她名叫黄孔雀,因那张时常画得五颜六色的老脸而得名。
哼完了,摆足了架势,方才吸了口细长烟筒阴阳怪气道:“方才的话你怕是也听到了,不用给老身装傻充愣~~我说,你娘如今被赌坊张二抓了去,几日不见放回来。你说的五日期限,今日太阳落山便到期,那欠下的十五个月另九天房租伙食柴火费与管理费还有利息,你准备是什么时候还?若是依旧不还,东西我便扔了去。”
说着,也不待春香开口解释,便冲百花楼门口指了指。
“啊,这个……”春香顺着视线撇头一看,那漆得姹紫嫣红的大门外,果然放着小小一堆烂行李。倒好,只有两床被子和三个破木脸盆,旁的首饰衣裳全都不见了。
烈烈阳光下,她那傻子弟弟潘一毛歪坐在行李旁,清秀的小脸蛋上泪渍斑驳,怕是已经哭了不知道多久,小肩膀一抖一抖的,可怜极了。旁边几个已经卖不动的元老级老姑娘们一脸解气的拢在一旁笑,谁也不肯上前将一毛拉上一拉。
春香生气起来。想到昨夜那跳河之举,忽生出一缕负罪感:便是恨极了潘冬月那个老女人,这弟弟也是个无辜的呀。
想了想,纠结了一夜的主意忽然便定了下来,口气再不似先前那般客气:“妈妈勿要如此绝情相逼,左右潘冬月她早些年也不是不曾替你赚过银子。欠你的,日落后小生定然先奉上一百两,其余的,七日内交齐……”
“若是交不齐……”老鸨阴阴地剔着牙。
“若是交不齐,就按你说的卖去倌坊,随你处置。”春香冷声打断,清秀的眉眼定定凝着她,不错分毫。
老鸨这才笑起来,孔雀脸上的嫌弃顿时又化做惯常的粘腻:“呵呵,好!还是寺春哥儿痛快~~~如此你的行李我便继续放着,几时你拿了银子回来,我便将屋子的钥匙交给你。”
“好。”春香笑着拱了拱手,一道青裳拂过,再不肯搭理众人。
那厢潘一毛见到姐姐,赶紧可怜兮兮擦着眼泪奔了过来。潘一毛今年才不到六岁,比春香足足小了十年,生得自是极俊俏的,只可惜月子里发了次烧,又无钱抓药,方才变成了如今木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