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凉,双双夺门而出。
主帅帐中,李河越身上盖着慕容宋的外袍,那外袍已被血染的湿透了,紧紧贴着他,显出袍下那只剩半截的人形。
他是清醒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帐顶,而脸上的神情竟然无比安详。
因为爆炸声的缘故,李河越的耳膜其实已完全被震破,此时根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但纪南冲进来的那一刻,他居然神奇般的感应到,动了动身体,尽力仰起了头。
纪南软着脚扑过去,看着李河越,她浑身都颤抖着,脚一软,单膝跪倒在他头侧。
“河越……”她失魂落魄的轻声唤他。
莫名其妙的昏睡了一觉,醒来后一起长大的伙伴变成了这副模样,这令她怎么能接受?
李河辨着她的口型——小四在叫他呢。
“他”跪在他身侧,弯着腰,脸离他极近,此刻,小四的眼里可只有他!
他这一生,就为了“他”这一眼而已啊……李河越眼角淌下了泪来,不住的摇头。
没有人知道他摇头代表了什么。
慕容岩这时缓步越众而出,到李河越身边,捂着胸口的伤处俯□去,拉过他的右手,在他掌心用手指重重的写了几个字。
几乎是瞬间的,李河越眼中光芒大盛,神色间竟有了说不出的喜悦之意,那表情,简直宛若重生一般。
“小四!”他喃喃,咧着嘴,眼泪流不止,又哭又笑。
就在这奇异而释怀的表情里,他眼里的光亮渐渐暗下去,终变成了只对她一人的温柔缱绻。
“带我……回、家。”他紧握着纪南的手,一字一字,郑重的对她提出最后的要求。
纪南点头不止,俯身去紧抱住他,无声而汹涌的流着泪。
李河越用仅存的右臂吃力的揽住她,惬意而温柔的蹭了蹭,而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他摇头:别送他的尸体回上京去,他想就地掩埋在这里——为小四而死他心甘情愿。但为了一个男子而至此,他没有脸面葬入李家坟地。
慕容岩写在他手心那几个字,令他死而得以瞑目。
那连自己都一直深以为不该与龌龊的情,在他人生最后的一刻里,终被告知为是合理的爱……再没有比这更能救赎他灵魂的了。
那年轻纯净的灵魂,致死只剩下一句心满意足的叹息:小四,我爱了你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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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地的声响都能清晰听见。
纪南一动不动,伏在李河越身上,仿佛与他一道静止了生命一般。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然后不知怎的,通通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慕容岩。
慕容岩此刻,脸色白的像外间纷扬的大雪颜色一般,在死一样的沉默与众人的目光里,他弯腰去扶纪南,纪南不肯,他便手上使了狠力,一下将她扯离了那冰凉的尸身。
纪南转身,双肩被他扣住,她如同困兽一般挣扎,满脸泪痕,一声不吭。
慕容岩毫无迟疑的,将她重重挟入怀中,牢牢的按在胸口。
所有的人俱都瞬间石化,只见二皇子殿下一手按着纪小将军的脑袋,另一手在“他”背上轻轻的拍,温柔的、细致的、宠溺的、怜惜不已。
纪南从头到尾都是沉默的,沉默的悲伤,沉默的愤怒,沉默的愧疚,沉默的安静,沉默的……生不如死。
衡州城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此时下得正盛,一天一地都被覆盖了哀婉凄忧的白。
在这极西之地,一切都尘归之于尘,土归之于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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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纪南出城时,雪已下的很厚,整个衡州城四处茫茫雪白一片,她骑在马上望着城门口,那里高高挂着几片里耶。
她眼底一丝情绪都没有。
雪花从空中纷纷扬扬的洒下来,落在她长而密的睫毛之上,竟久久不化。
“放他下来。”良久她转头吩咐一旁的副将,声音低而冷,“好好装殓,随后立即送来。”
副将迟疑:“他是西里主将,尸身理当送回上京去……”
说到一半,被纪南冷冷的眼神盯的说不下去,他低头行了个礼,拨开围观里耶尸体的百姓,上前去解里耶。
纪南远远的看着。周围百姓越聚越多,所有人都只认那银甲与方天戟,一时群情沸腾:昨日与里耶血战的纪将军,居然毫发无损!
纪南在渐渐齐整的欢呼声里轻叱白马,头也不回的往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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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州城外,雪、血。
大夜军前,单薄的少年郎骑在斗志昂扬的白马上,一身银甲,手中高举着的方天戟雪亮,整个人锐利无比,连雪花都不敢轻易沾染其上。
“他”身边放着一口简易棺木,棺木之前,摆着里耶零零碎碎的战袍,那把原本凶残嗜血的大刀,此刻半截插入土中,已光芒尽失。
西里人又惊又怒。怒的当然是第一猛将为敌所杀,惊的,则是那昨日明明已与里耶大将军同归于尽的银甲少年,此时居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阵前!
这人难道是不死不伤的妖怪吗?!
又一名西里战将被纪南斜斜一戟逼的掉下马去,纪南单手挽缰绳,驱使白马将他踩的直喷血箭,然后她伸戟挑了那晕厥过去的人,将之随意的抛回西里阵前。
大夜军队中顿时发出了震天响的吼声,西里人一阵手忙脚乱,不少人已开始指着夜国这边跳骂。
纪南利落的收回方天戟,重又威风凛凛的握在手里,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无,一双漆黑的目缓缓扫过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