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的十哥儿一身宝蓝的小锦袍正挺有气势的站在梧桐树下摆弄手里的弹弓,闻言顿了顿,扭头冲着窗边的明玥道:“姐姐,鸳鸯枕是甚么枕头?好玩么?那十哥儿也要!姐姐快给我也绣一对。”
廊下的丫头婆子掩着嘴一通笑,便道:“十哥儿莫急,这鸳鸯枕早晚都会有,不过……”
明玥绣针一停,蹙眉挽了条碧色的披帛出来,邱养娘冲着方才那说话的婆子斥道:“没个轻重,在哥儿和姑娘面前胡言甚么!”
那婆子一讪,忙躬身退开了。
十哥儿一脸懵懂,过来牵明玥的手:“姐姐怎了?快来看我弹弓打得准不准。”
明玥捏了捏他的小胳膊,说:“腕子不酸么?”
“酸呀!”十哥儿往她怀里靠了靠,“可四哥说我若连这点儿都忍不了,日后便再不叫我碰弹弓啦,我忍得住的!”
“嗯”,明玥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他手里的银柄弹弓,笑道:“四哥又给你换弹弓了?这不是前几日那一副。”
“不是”,十哥儿脸上带着些许雀跃,拉着弹弓给她看,说:“四哥给我做的那副弄坏了,他这几日不在家,我还没修好。这副是裴家表哥前个儿送我的,说是我若能在三个月内也打下这样一片树叶来,便再送我一副大的!”十哥儿说着身上的香囊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片树叶和一把金豆子,那叶子只中间有个圆圆的小洞,周围俱是完好无损。
——这些天,裴云铮时不时地便会上门一趟,多半是自己来,偶尔也会与滕王一并,每次来俱是带了东西,府里的下人也全被他赏了个遍,明玥虽未与他直接见面,但总听人提便像日日见了似的,因而在十哥儿这见了些小东西简直太见怪不怪了。
不过裴云铮给十哥儿的东西都极有分寸,既不过分张扬又花了些自己的小心思,件件都是经了他自己的手做的,十哥儿小孩儿心性,得了必先到明玥这里献宝一番,明玥也习惯了,不过刚瞧了这打了个洞的破树叶心里仍旧忍不住吐槽,——裴云铮让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儿将力道练成这样?他是不是耍十哥儿玩儿啊啊啊!
十哥儿却站直小身板,分外认真的朝树上打了一枚金珠,噗的一声作响,树叶飘落下来,半边被打烂了。
明玥:“………”
“嘿”,一人边走边叫道:“我不过几日不在,你就被裴云铮给收买了去!来来,不就打个破树叶么,谁不会?”
明玥和十哥儿同时转头,见烈日之下,郑泽瑞正与伍泽昭一并驻足朝她看来。
“四哥……二哥?”明玥怔了怔方回过神来,眼睛一弯,冲伍泽昭盈盈笑道:“二哥回来啦。”
十哥儿却已大叫一声“四哥”跑上前去,郑泽瑞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臂,十哥儿便往上一跳,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打了提溜儿,下来时又笑眯眯地说:“二哥。”
“二哥多时候回来的?”明玥过来福了个身,吩咐人在阴凉处置单塌和矮桌,说:“倒也没听人提前报一声儿。”
伍泽昭心里翻江倒海,脚下却似生了根,一动也动不得,然口中到底忍不住说:“刚、刚回来……才听闻七妹……定亲了,只是,如何不早说,也好叫我提早给你……准备嫁妆!”
他这两句话说的怪声怪气,明玥一时摸不着头脑,便咬唇低了头去,说:“二哥莫要取笑我。”
那情态在伍泽昭眼中便十足是姑娘家为亲事的娇羞,他心里不可抑地一颤,竟有些站不住了。
“我今儿还有些急事要办”,伍泽昭强自镇定道:“需得先走了,改日再来见过父…世伯与伯母。瑞哥儿不用送了,我自己晓得路。”
上一刻,他还揣着涌动的欢喜踏进这府门;下一时,他便如溃败之兵仓惶而逃。
“二哥南下的事不顺么?”明玥蹙着眉头问。
郑泽瑞啧了一声嘟囔说:“不对呀……我瞧瞧去。”说罢,示意明玥等等,自己转身追出。
然而伍泽昭却走得极快,郑泽瑞追出大门时他的马车已经离开了,郑泽瑞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也只好先回去给明玥看嫁妆。
马车里。
伍泽昭只觉热血冲头,如今奔的,是安西街裴家。
车声辘辘,似碾轧在他的心上,他呼了一口气,稍稍冷静下来,眉头紧皱,盯着晃动的车帘出了会儿神,沉声道:“慢着,去滕王府。”
马车在街角拐了个弯儿,车里静了静,片刻却又听伍泽昭沉声说:“改道,去……太子府。”
马车一顿,随即掉头,朝着太子府的方向驶去,车铃叮当作响,堪堪行了半里多,伍泽昭猛力一摇头,似是惊醒,继而疲惫地靠向车壁,扯了扯铃铛道:“罢了……哪里也不去了,回府罢。”
这一个夏季雨水极多,江淮一带爆发水灾,伍泽昭回京不足两个月便又领旨南下治灾,郑泽瑞到他府里去了几回,每次俱是匆匆说不了几句便有人来传,二人想小酌几杯也没功夫,只好等伍泽昭秋末回来再说。
八月底,游氏将选出来的四个丫头送了过来。
“这个是彩屏”,游氏从左到右指着几个丫头说:“四个里头她最大,身量也最高挑,今年十七;彩环和彩佩都是十六,彩环家里便是城外河口村的;最小的是彩釉,才十三,打燕州跟过来的。来,都来见过大夫人和七姑娘。”
四个水灵灵的丫头站成一排,齐齐给邓还娘和明玥行礼。
邓还娘细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