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宫中所有人发配边疆,永世不得返回中土。
暮雪宫的门徒性子孤傲,当时情景可谓惨烈,宫中人纷纷挥剑自尽,以表清白。唯一静静立着没有动手的,是于桓之和他的奴仆童四。
于桓之说,留得一条命在,才能有昭雪的一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很静,却被站在人群中的穆衍风听到。穆小少主以为,这是个值得结交一生的人。
后来于桓之入了流云庄,起初对穆少主百般漠视,穆衍风都忍了过来,其原因也多多少少是由于第一印象甚好。
当时暮雪宫的人几乎尽亡,官员要来捆于桓之时,却是穆昭站出来,说蜀地十二派灭门的那日,少宫主是与自己一起。
穆昭当时已是武林盟主,地位不可小觑,甚至连朝廷都要让他三分。
有了武林盟主的力保,加之暮雪宫已然覆灭,朝廷中人便不再追究。
然而江湖上,却没有人相信于桓之与蜀地十二派灭门惨案无关。更有甚者说,灭了十二派上千人的人,不是暮雪宫中自尽的门徒,而是于桓之和他的爹,暮雪宫宫主于惊远。
至此,于惊远与于桓之便成了江湖上的大小魔头。
有关于小魔头的传言颇多,比如他嗜好杀人,又比如他杀人喜欢一群一群地杀,再比如他杀人的嗜好是因为修炼暮雪七式走火入魔,而走火入魔以后面容扭曲,所以常常带着黑面纱等等等等。
蜀地十二派的血案,暮雪宫的覆灭,是数十年来,江湖上所有人谈之变色的事件。而这事过后,江湖亦是前所未有的萧条。
许多门派纷纷解散,即便是坐镇武林的流云庄,也因受了此事的牵扯,低调了不少。一时间,练武之风颓唐,江湖儿女英雄,不再成为人人津津乐道的人物。
江蓝生却在此事过后,彻底放弃了“如玉公子”的身份,而回京做起了他的九王爷。
许多年来,江公子哥曾思及自己不断变幻的身份,他以为,人之一生,有很多不同的阶段,在这些阶段,要做不同的事,要面对不同的人。很多人会在变幻的人生阶段中,迷失了所谓方向,可是他不会,他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俗物而已。
当江蓝生站在天水派的后院,面对着穆昭和于惊远这两位曾经名震江湖的人物时,忽然觉得有些乏。他想,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跟武林扯上关系,这一次后,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
江公子哥将白绒扇扬开,脸上的笑容已不再纯粹:“我以为宫主和盟主对江某的目的清楚得很?”
“转月清歌泪满襟。”南九阳忽然道,“这是花月的遗言。”
江蓝生微微抬眉,继而笑了:“九阳叔真是爽快人。”
“你要的不过是转月谱。”南九阳静静道,“你武功卓绝,练得又不是暮雪七式。这转月谱你要来作甚我也不知,但武林英雄会危机四伏,你若能去,我希望你能帮助霜儿他们。”
此言一出,穆昭和于惊远皆讶然万分,连江蓝生也失笑道:“我与于桓之向来不同路,九阳叔为何以为我会帮他们?”
“是不同路。”南九阳道,“但也并非敌对。你要的,不过是一本转月谱。可你即便有了花月的遗言,也难解转月谱之谜。”
“不错。”穆昭道,“天底下,能解转月谱之谜的,若非我家风儿与桓之莫属。”
江蓝生眉头微微一蹙,勾起嘴角:“盟主,宫主爱子心切,竟拿转月谱来做交易。”
“转月谱于人何益?”于惊远淡淡道,“也不过是江公子将其视作宝物。”
“好好好。”江蓝生连说三个“好”字,“只要桓公子能助我破转月谱之谜,武林大会一事我便助他。”
他说这句话时,忽然露出了凌人的气势。
“你到底是什么人?”于惊远的瞳孔猛地收紧,沉声问道。
“呵,宫主问得真玄妙。”江蓝生持扇拱手,“江某,从前是如玉公子,现在是京城的九王爷,至于以后,再以后……”他顿了一下却笑了,朝着南九阳躬身行了个别礼,“转月清歌泪满襟,在下记住了。到时我便用这句话去找南姑娘与桓公子,换得转月谱的秘密。”
“京城九王爷……”江蓝生离开后,院里忽然起了风,青草摇曳如浮浪,天际飘着几丝云彩。穆昭讷讷念着江蓝生的称谓,皱起了眉,“诶,当年蜀地十二门那桩子事,分明当是你们暮雪宫的内鬼和万鸿阁的人联合所为,我看指不定就是那欧阳岳的主意,江蓝生这毛头小子,怎么掺和得这么起劲?”
于惊远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当年无论是谁加害暮雪宫,都是朝廷获利。”
“朝廷获利?”穆昭瞪大眼,“你是说……”
“我也是今日见了江蓝生,方才想到。”于惊远苦涩一笑,“当年蜀地十二派灭门,我们都入了一个误区,以为害前五个掌门的,和后来杀害十二派门徒的是同一个势力所为。”
“其实不是。”穆昭也跟着苦笑,“若是江湖人所为,定不会这般麻烦,先杀五人,再害死个朝廷官员,再血洗十二派。”
“是。”于惊远点头,“前面死的六人,包括朝官,都不是江湖所为,而是朝廷中人故意为之。历来帝王忌讳江湖势力,以为江湖门派集结,是颠覆朝政最强大的力量,因而朝廷便相借害死朝官惟有,从暮雪宫开刀,借机介入武林之事,逐渐削弱武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