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药熬好了,宁如寄端回房间去,却见卫甄已睡着了,童瑞和任秋儿还打着精神守在那里。
“你们去睡吧,我来喂他。”
两人互望了一眼,便都听话地去了隔壁房间,宁如寄放下药碗,正要去扶卫甄,却听得他忽然低哼了一声,接着喃喃道:
“如寄,快下来……”
宁如寄一愣,不由接口:“我在这呢。”
卫甄却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仍紧闭着眼睛,继续道:“如寄,危险……”
宁如寄走到床边坐下,拉了拉他的手:“明之哥哥,我在这里呢。”
“如寄,那水池上不得……”昏睡中的卫甄根本听不到她的话,他脸色苍白,好看的眸子紧紧闭着,嘴里喃喃的,却并不是梦中之事。
那是从前的旧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事。
大约是她来到王府一年的时候罢,正值夏日,那天她甩脱了他,偷偷溜出去玩,走到一处荷塘边,看着满塘亭亭,乐得流连忘返。到天色快要擦黑时,他才终于寻了过来,彼时她正踩在荷塘边的大石头上,伸直了胳膊想要去摘不远处的一朵荷花,卫甄见状,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边跑边唤她。
宁如寄调皮成性,他越是不准,她就越要试一试,这一试倒好,他还没赶到近前,她就先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落了水,谁知还未挣扎,紧接着他便也跳进了水中,在漫过脖颈的水池里一把捞到了她,用力举过头顶。
“吓死我了你!”卫甄嗔怪了她一句,却还是奋力推着她上了岸。
宁如寄回头看到一脸泥水的卫甄,却哈哈大笑了起来,但还未笑多久,便发现卫甄整个人在往下陷去,她这才不敢造次了,连忙寻了一根树枝,连拖带拽,把他弄上了岸。
夏日的黄昏,日头仍然毒辣,两人身上的水不一会儿便被晒干了,于是只好顶着一身的干泥巴,默默走回王府去。幸好路上没人看见,不过即便看见了也无妨,谁能想得到,这一大一小的泥人儿,是京城里纨绔出名的庆王爷,还有他的小书童呢?
打那之后,宁如寄就老实多了,和卫甄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从前那么戒备了。因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宁如寄后来再未提起过,她以为卫甄忘记了,谁想到他却还记得。
“吓死我了你……”宁如寄伸出手去,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轻声道。
来的一路上,她早已做好了准备应对任何危险,但卫甄忽然出了状况,她却还是一时乱了方寸。见他那一刻突然呕吐,那些不好的预感统统浮上心头,虽然面上没有什么,但心里是怎样的惊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老实讲,出事之前,她还是有些恼他的,恼他闲来无事总爱多管闲事,恼他看谁都可怜,乱发善心,恼他惦记那娇娇弱弱的任秋儿——虽然她看起来真的是很可怜,但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着恼。
一路上,因为任秋儿在,她跟他说话,多多少少都带着些刺,这人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憨,只浑然未觉,让她更是气闷。本打算到了石头镇就把他甩在一边专心去查案的,谁知又出了这样的事。
她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麻烦鬼呢?
宁如寄轻叹一声,把卫甄扶起来,给他灌下药去。给他擦了擦脸,又扶着他安然躺下,盖好了被子,听着他沉沉睡去,她这才歪在他的床沿上,闭上眼假寐了片刻。
早晨雨停了,宁如寄被敲门声吵醒,打开一瞧,却是客栈的女掌柜。
“昨夜那大夫可是说,公子是水土不服?”
宁如寄点头:“掌柜的如何知道?”
女掌柜回头一指,笑道:“我开着这客栈,一年到头,不知多少往来的客商会得这个毛病,昨天那碗药,我一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东西端到了宁如寄面前,宁如寄低头一瞧,不是别的,却是两块白白嫩嫩的豆腐。
只听女掌柜解释道:“公子许是不常出门,不知道每到一处,若是水土不服,便要先吃那地方的豆腐,这豆腐,因是当地的土种出的豆子,又是当地的水做成的,因此最治水土不服,有时比药还管用!”
正说着话,隔壁的门开了,童瑞和任秋儿走了出来,听了女掌柜的一番话,童瑞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法子我也是知道的,昨夜慌了,竟没想起来!”
女掌柜笑道:“那今儿个早饭,就给各位拿这豆腐做菜了?”
宁如寄点头:“多谢掌柜的了。”
吃过早饭,卫甄又喝了一回药,不知是药效到了,还是真的是豆腐管用,他的症状一下子便全都好了。虽然人还是软软的,但精神已经恢复了,甚至还能跟宁如寄打趣开玩笑。
“如寄,我昨晚儿上做了个梦!”
宁如寄瞥他一眼:“好不容易好了,多歇会儿,少说话。”
卫甄愣了愣,不知宁如寄这是正话还是反话,一时想不明白,只好闭了嘴,然后便听得她转向童瑞道:
“待会儿我先去捕快房,打探打探。”
要翻案重来,当年的两具尸首必须开棺重验,验尸的活计童瑞自不在话下,但刘知县不在这里,要开棺还得由当地的捕快帮忙,当然了,宁如寄要去捕快房,也不是只为了这一件事。
说着话,正好女掌柜路过,宁如寄便问了一句:“不知当地捕快房有几个捕快,都姓什么?”
女掌柜笑道:“有两个,师傅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