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又等了半刻后,终于,窗棂再次有了响动——薄如蝉翼的窗户纸被手指捻破,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而后一根细长的竹管伸了进来,从中飘出一股白烟,袅袅娜娜地晃到床榻间,包围了两人。
苏岩敛下呼吸,嘴角却无声无息地上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静默地等候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又是小半刻过去,对方仍是谨慎地观望,想必是待到了药效作的时间,只听“吱呀——”一声,闺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朦胧月色下,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蹑手蹑脚地向床榻挪进,伴着一股皮草的腥味笼罩,依稀可见顶上两个尖角的阴影。
有“撕拉撕拉”的粗麻摩擦声响起,苏岩却再难忍受那股子腥气,也不待对方准备好家伙什,反手便是一记手刀,白色劲气带起一道虚影,精准地砍在对方颈侧。
闷哼一声,对方“嘭”然倒地。
单手掩鼻,另一手轻挥,桌上的小烛台径自亮起一豆微弱的火光,在浓浓夜色下,堪堪映照出对方的全貌。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肤色苍白,四肢健硕,比寻常女子要高上几分,肉肉的脸颊稚气未脱,穿着简陋的粗麻短装却不显单薄——奇特的是,这个少女的头顶长着两只三角形的尖耳朵,后臀股沟间更是生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虽然因为主人的昏迷而蔫蔫地耷拉着,却不难认出它原主应是一条残忍而狡猾的胡狼。
一个有着胡狼耳朵和尾巴的……少女?
难道是七阶的妖兽?可是,怎么会被她如此轻易的打晕呢?
或者,是时下流行的装扮?
苏岩蹙着眉,十分疑惑不解。
正思索间,身边真正陷入熟睡的童彤却突然咂了咂嘴,嘟囔道:“嗯,好重的骚味……羊、羊肉串……”
苏岩暗道一声糟糕,正要再点她一回睡穴,却为时已晚——童彤吧唧着嘴巴咀嚼了一会儿,猛地一颤,手脚在半空乱挥,面上的神情变得紧张而愤恨,“那是我的!不许抢!不、不——”
低喊一声,童彤从床上弹起,仿似噩梦惊醒般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凤眸圆睁的苏岩,立刻拎起她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道:“死冰山你还我的羊肉串!”
话音才落,又陡地意识到了不对劲,揪着苏岩衣领的手一点点松开,最后轻轻拍了拍被弄皱的衣襟,又反手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喃声道:“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对对,做梦!做梦罢了!呵、呵呵……”
讪笑几声后,童彤马上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床上跪趴着,双手抱头,痛哭流涕地求饶:“嗷嗷嗷师兄我错了!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跟我计较嘤嘤嘤……”
苏岩斜睨着她五体投地的标准朝拜式,愣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半晌才抿着唇角,冷声说道:“姑且恕你无罪,起来吧。”
——这得是在吃的方面有多大的执着才能将胡狼的味道与羊肉串联系到一起啊!
“嘤嘤嘤谢主隆恩……”童彤小心地来回打量了几遍苏岩的脸色,确定对方既没有恼羞成怒的厉色也没有杀人灭口的狠色,这才放下心来,讨好地笑笑。
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狼尾少女,顿时目瞪口呆,“哇噻!这是……y狐仙大人么?效果好逼真啊……”
边说边从床上探出半边身子,伸手扯了扯那少女的尾巴。
——啊咧?粘得挺牢的嘛!
咩哈哈真好玩……
童彤笑得毫无防备。
苏岩冷眼看着她动作,眼中滑过一抹笑意,并不打算制止。
却见童彤东摸摸西摸摸地研究了半天之后,忽地浑身一僵,瞪大了双眼,“噌”地退到床后侧,用被子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哆哆嗦嗦地指着那少女问道:“她她她、她的尾巴,是真的?”
苏岩淡粉色的唇角勾起,轻巧地点头,淡声道:“如你所见。”
——妖妖妖、妖怪啊!
童彤翻了个白眼,想要顺势晕过去,却现自己的神经在不知不觉中强韧不少,实在无法像普通姑娘一样,在受到惊吓时顺利地动晕倒技能,借此达到躲过灾难逃避事实的目的。
“大大大、大师兄救命啊——”扯住苏岩的衣袖,犹嫌不够,童彤顺藤摸瓜,将苏岩线条优美的手臂紧紧抱在怀中,这才找到了足够的安全感。
感受那紧贴自己手臂的绵软触觉,苏岩心神一荡,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轻咳一声,苏岩漠然地扫了一眼童彤,眼神引到她自作主张越界的贴合处,无声警告。
视线所及,识相地收回缠着对方手臂的双手,稍稍移开一小段间距,童彤偏过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试图传达“我很乖巧”的讯息。
“哼。”苏岩转回视线,深沉地盯着地上那闷哼过后幽幽转醒的少女,眉峰紧蹙,“老实交代,否则……死。”
才刚醒转的少女惊恐的表情与童彤如出一辙,双方不约而同地向后蹭去,好似在照镜子。
听到苏岩冷冰冰的声线,狼尾少女害怕地瑟瑟抖,却在触及那双墨色沉沉的眸子时忙不迭地点头,生怕完了一息便会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杀死。
“告诉我,你的身份。”苏岩俯视着在地上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少女,目光冰冷无情。
“我、我叫阿黄,是、是个……半兽人。”少女结结巴巴地嗫嚅道,低下头死命抱着自己,不敢与苏岩对视——被她的视线所迫,骇得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