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此人,曾在旧楚时权势达到顶峰,他识时务,官居文帝贴身内侍,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地位,他的一言一行都影响着下面人的官运。
两年多不见,他面容枯槁,白发添了很多,让人看着只觉他是一位垂暮老者。
奕清欢进入了牢房里,霍青四肢被铁链所缚,行走距离不过两三步之间,她停留在了一丈之外,屏退了跟来的霍陵,她淡淡道:“霍内侍,两载不见,你可还好。”
“奴才老了,皇后殿下依旧风姿犹存,美貌更胜当年,您已近不惑之年,想来即将大婚了,要先给您贺喜了。”
霍青看着奕清欢,眸色颤了颤,晦暗不明,不过话语带了些犀利,是谁也想不到,江北奕族果真夺了楚国安氏的天下。
文帝当年的提防是正确的,不过文帝只以为江北会辅政安阳登位,殊不知江北的野心更大,撇开了安阳,自己登位为帝。
“朕不会让你见安阳的,至于所谓的约定,早已过去,如今是大周的天下,朕也不想知道那些往事。”相对于霍青的言语犀利,奕清欢显得温静沉着。
“皇后殿下自然不会在意那些往事,本该属于昭平公主的天下,却到了您的手中,她自己落得凄楚的下场,外面您的人日日喊着让您成婚,诞下皇嗣,继承皇位。奴才很想知道,昭平公主是何想法,您这般背信弃义的做法,外人看不透,但是她定然会看透您的。”
霍青动了动,铁链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牢房里很刺耳,他这些年东躲西藏,颠沛流离,面容已然苍老很多,但是话语之间比以往更加生硬犀利。
奕清欢不着痕迹地蹙了眉头,这些事是她的心病,霍青与旧楚的遗臣一样,都认为是她篡位谋权,偏偏安阳忘记了前事,让她的计划耽搁下来。
“其实皇后殿下和身后的江北都很聪明,知道文帝喜欢上官皇后,对于她膝下的孩子也会喜欢,只是碍于那些谣言才不得不将之送往冷宫抚养。奴才跟了文帝陛下十几年,知晓他喜爱的人只有上官皇后。”
“霍青,这些事朕都知道,不必提醒。起初朕并未有夺位之心,只是安阳昏迷不醒,朕若不这么做,凌州城内必乱。”
霍青摇首,坦然道:“不不,殿下野心不必与奴才解释,奴才只想见昭平公主,一些东西该还给她。”
“什么东西,安阳大病初愈,不适宜搅进旧楚新周之间的事情,你可以交给朕,若是合适,朕自会给安阳。”奕清欢凝视着霍青面上颤抖的肌肉,语言里带了几分自己的偏执。
如今的安阳,受不得任何刺激。
“您会给吗?这个天下本该是她的,你夺去后,可想着会给?”霍青激动地摇晃着手中铁制链条,眸色如狼一般幽冷,面目狰狞,厉声道:“陛下如今显赫,可曾想到昭平公主为你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而你呢,一箭射杀她,将昭平公主对你的情分踩在脚下。”
奕清欢走近一步,俯视着他,淡淡道:“霍青,切勿危言耸听。”
霍青用悲悯的目光看着奕清欢,靠在角落里,手中紧紧攥着生冷的铁链,嘲笑道:“大周陛下是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朕确实不知,安阳醒后忘了前事,如同稚子,宫中的人大多死于暴民刀下,查不到她为何入了冷宫,霍内侍,你如果知道,还请你告知。”奕清欢警惕戒备的情绪舒缓,脸上浮现了诚恳的神色。
霍青微微合上眼眸,其实他不过是上官皇后在世间最后一颗棋子罢了。
旧楚文帝三年,因着江北没有合适的闺阁女子出嫁,文帝破例娶了文博侯之女上官秀,其间二人本不想相熟,是老中州王安樾君从中搭了鹊桥,故此,文帝一见倾心。
珠联璧合的天赐姻缘,文帝乐此不疲,只是中宫无子,也是难以维持权势,上官秀在文帝跟前安了一颗棋子,便是霍青。
原是云殿外洒扫的小内侍,没想到会一步步攀爬至文帝的大内侍,管制宫中。
霍青升任大内侍时,中宫传出喜讯,文帝大赦天下,以此来为未出世的孩儿祈福。
只是几月后,皇后血崩,一尸两命。
其实不然,孩子平安生下后,皇后才故去的,不过皇后不是血崩,乃是自缢。她活着一日,这件事终究会被人查出,不如以她死为结束。
一年后,奕清欢入宫接出了孩子,阖宫乃至朝堂奉为嫡女。
“这些,朕都知道。”奕清欢不想再听这些琐事,适时打断了他。
霍青仰首看着她,眸色依旧带着嘲讽,“那陛下可曾知道老中州王安樾君如何死去的?”
老中州王便是安墨白的父亲,奕清欢侧身看着他,摇首道:“不知,按理,他是三年前病逝的,既然你问了,便不会这么简单。”
“殿下聪慧,安樾君是被昭平公主秘密杀害的。至于原因,会牵扯到旧事。安樾君是文帝的叔父,他在夺位失败后,便退出甚至消失在朝堂上。其实呢,他策划了一件惊天动地的阴谋。”
“上官秀并非是上官家的嫡女,而是文帝同父异母的妹妹。安樾君当年在上官秀的母亲生产时,将其调换出来,送至上官府门前。后来,安樾君安排二人相识,兄妹相恋。”
奕清欢怔住了,她历经战场上数次战役,朝堂上沉浮了几载,几乎未闻过这般荒唐的事情,须臾后回神怒斥道:“疯了,安樾君简直是个疯子,他这般做来,自己又会得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