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话间听得院子里芸香在喊:“妈!我回来了!”肖婶对张婶点点头:“回来了,你跟她说吧!”“这次保管能行!”张婶紧紧抱住那包红糖使劲点头。
芸香进了门看到张婶还坐在炕上,忙笑着招呼:“张婶在呢?童家铺子这次进了好多外国货呢!您不带姐姐也去看看?”一面从门背后取了掸子站在门外打了打身上的土,在铜盆里洗了手,擦上鸡油。抬头看着母亲和张婶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就忙问道:“您们这是有事吧?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说着走到母亲跟前,斜倚着。
“真长成大姑娘了!俊人物子儿!”张婶拉过芸香的手,“有个人家,你妈让问问你!”
“妈说行就行……”芸香脸热得像着了火,头也低得快埋进领子里了,心里一时没了主意。
“你妈让问你呢!”
“行了,张婶就别戏捣(戏耍,取笑)她了。是你今儿取皮子的童家的大小子,军官。你看看行不?”
“人咋能找咱家这样呢?”芸香不信,“就哄我!”
“不哄!不哄!这后生你大些,不过说是娶过了不用和婆婆共家,这还不好?”
“大多少?为啥不共家?”芸香拿眼睃了睃张婶,看她神色不似作伪,“难道有啥毛病?”
“看看这娘俩!夜儿个看戏看上你了!”张婶拍着腿笑道。
“昨天?我没注意呀?哪个看我?”芸香看着炕沿出神想了半天,戏园子里人那么多,到底是啥人看我了?
“甭思慕了,给个话吧!那边还等信儿呢!”张婶看着有门儿,就准备快刀斩乱麻。
“嗯,我想见见人,要是个大老汉我可不找!”过了这一阵,芸香也定下了心神。
“呵呵,也学那大城市人呢!要相看呢!行!三拜也拜了还差这一哆嗦?我这就说去!”张婶立马就要下地,摸了摸身上戏票、糖都没少,喜笑颜开的就要走。
“慢点,拿上我的相片。再认认,甭是认错了人,我可不占这便宜。”芸香忙拦住正要出门的张婶,把自己的一张照片放到她手中。
“肯定没错!就在家听音儿吧!走啦!甭送!”虽是一双小脚,张婶却风一般离了肖家院子。
芸香趴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看了半天,风把院子里的落叶卷起又放下,放下又卷起。这才扭过头问母亲:“妈,你说这事有音吗?”
“你不是要自己看吗?看看再说。”肖婶拿针篦了篦头,“别思慕了,做营生吧。”
院子里又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了,仿佛一上午的喧闹只是一场梦境。喜鹊又“喳喳”地从屋前掠过,树叶飘飘悠悠地盖在晒在院子里的干菜上。
张婶出了肖家院子就往大街上走去,三步并做两步,一双小脚走得蹬蹬蹬。碰上人也顾不得打招呼,直往童家去,走到童家门首,一把扶住门口的石墩子,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旁边门市里的伙计看见了,赶快从里面给开了门,掺了进去,说:“您上去哇,掌柜他们都等音呢。”
张婶这下挺直了腰杆,让伙计扶着走到上房,活像得胜归来的将军。她站在门帘外重重的咳嗽一声,里面立刻出了声:“哟咦!他张婶,可把你盼来了!快进来!炕头坐!”童张氏把门帘撩起来,郑重地把张婶迎了进来。
“老姐姐,咋地个?成不成?”童掌柜也放下了手里的烟锅,瞪着眼盯着看。
“咦我出马,哪有不成的!不过……”张婶眼皮撩一撩,看了一眼坐在板凳上的守义。
“不过啥?”这次三个人齐声问,守义也从板凳上起来了,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递进她的手里,“给您喝茶。”张婶拿起来吹了一口,放到耳边听听音,才收进怀里,清清嗓子:“嗯,人家嫌岁数大……”
“那是不成了?”童掌柜气得把烟锅拍在炕上,“看看,我说啥?让你赶快娶赶快娶,老是推三阻四的!这下好了,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人家还嫌你大!我看你一辈子打光棍去哇!”
守义寻思了一下,问:“还说啥了?”
“行了!行了!不戏捣你了!要不是我好说歹说,这是肯定不顶了!”张婶抄着手把童家这几个人看了个遍。
“那还是有门儿?”童张氏往前凑了凑,“就算另家过,那也是童家的媳妇,这媒钱少不了你的!”
“人家姑娘说了,要相看相看,要是太老,没看对就算了。喏,这不还拿了张相片,让你认认,看看对不对!”说着掏出相片放到炕桌上。
守义拿起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说:“就是她!”童张氏拿过相片和童掌柜一起细细端详起来,两口子看了又看,满意地笑了:“挺喜人个女儿!老大还挺有眼光。可这去哪相呀?”
“要我说,就让大小子坐在你家门市里头。一来人们以为他这是照应铺子,二来人来客往的也没人知道这是相亲,省得女儿们羞得慌。反正她也看一眼就走,正好晕晕地看不机明。”张婶又狠着眼打量了守义一回,“你们老大也不显老,看看这面嫩的,哄个二十七八肯定有人信!”
“哈哈哈!挺好!挺好!就这哇!”童掌柜兴奋地搓搓手,对守义说,“你明日就到门市里头坐上半天。”又扭过头对张氏说:“他妈,你也赶紧地张罗哇,预备入了冬就办事业(喜事)哇!”想着多年的心病终于要解决了,童掌柜越想越喜,对张婶说:“老姐姐,你可是我们家的贵人!一会儿去柜上挑圪搭(一块)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