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竟然有这么严重?
萧靖沉吟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道:“贺大哥,您说吧,我听着。”
夏晗雪忽然起身道:“公子、贺大哥,你们先聊,奴家去看看莲儿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县主不要太见外了,听说您也是个……编辑?”贺百户意味深长地看了萧靖一眼,才道:“既然您不是外人,听听也无妨。多一个人听我说话,我心里也更好受些。”
这话似有些双关,说得很是让人玩味。老脸一红的萧靖偷眼看了看夏晗雪,幸好姑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贺大哥都这么说了,你就留下吧。”不想让姑娘离开的他开始顺杆爬:“就当这里是编辑部好了。男女平等,没什么女人不能听的事情。”
轻咬着唇的夏晗雪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顺从地坐下了。
待她坐好,贺百户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还是我刚到漳曲关的时候了。荣石是和我一起来的,我们俩很谈得来,后来刚巧又住在一起,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弟。
过了两年,骑术不错的我和他都当了探马。那会我还年轻,和他一样都是喜欢争强好胜的性子,所以,每次出去查探两个人都要别别苗头,看谁带回来的消息更有看头。
有一次,到处都传说胡人要犯边,所有的探马都被撒出去了。我立功心切,就跑得深入了些,结果真的发现了一处胡人的营地。
还没来得及高兴,十几个胡人游骑就围了过来。我见势不妙要逃,可哪里甩得掉?
跑出很远了,胡人还死死地跟着。我射落了三个人,可自己也挨了两箭。
后面的追兵还有九个,马却没什么力气了,到那时我才想到:完了,今天或许回不去了!
早知道这样,就不跟荣石较劲了!
谁知,就在我绝望了、准备冲回去跟胡人拼命的时候,荣石出现了!
他去的方向和我差不多,想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我遇险,才过来帮忙的。
见他来了,我精神一振,也拨转马头返身和胡人战在了一处。”
说这话的时候,贺百户忽然神采飞扬起来,就好像又回到了兄弟的身边,和他一起经历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
不过,他的脸色很快又黯淡下来:“我们在一起互相掩护、共同进退,又合力砍翻了两个胡人。可是,荣石挂了彩,我也力不能支了。
情况万分危急。就在死亡近在眼前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虽然以前和荣石聊天时自己总是吹什么‘大丈夫当杀敌报国,马革裹尸而还”,可我一点都不想死!
我要建功立业,我要娶妻生子,我要名垂青史……我要活下去!
原本想拼死再杀两个胡人,是因为觉得逃不出去了。如今有荣石缠住那群敌人,脱身的机会就大了很多。
后来,我……拨马逃走了。
他是来救我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丢下他,但身体仿佛已经不听使唤了,心里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事就是赶快逃!
我还记得,他在身后凄厉地喊我的名字,似有话要说……可我,竟然连头都没回,就那么干净利落地跑掉了。
我很幸运,只有两个北胡人来追我。待勉强射落了其中的一个,另一个人就打马回去了。
浑浑噩噩地回到了漳曲关,我就以养伤为名没再出去。直到事发后的第五天传来消息,北胡人已撤走了,我才骑马找到了当时的那个地方。
我看到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身……对,还是没有头的尸身……”
贺百户的眼神越来越空洞。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他嚎啕大哭起来。
萧靖放下了笔。
这世界上之所以没有那么多的英雄,就是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软弱的一面。对生的渴望、对死亡的恐惧……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任何人都无法视而不见。
唯一的不同,是有的人在某个瞬间为了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事选择了牺牲,而有的人选择了退却。
萧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高僧或是牧师,正在听一位自认罪孽深重的人述说那不堪回首的过去。
或许,贺百户能成为一个作战勇猛、悍不畏死的军人,就是他用行动做出的忏悔;他自愿地加入这九死一生的送亲团,便是他希望得到的最后的救赎。
哭了好一会儿,贺百户终于收住哭声抬起头道:“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和他并肩战到最后,哪怕是死也值了。嘿,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照顾荣家的老人了吧?那是因为,我是个抛下兄弟的逃兵、罪人,除了这些,我还能做什么?
想了想,他又郑重其事地道:“如果过些天我不在了……刚才说的两件事就交托给二位了。你们都是信人,不像我这个懦夫,这点小事是一定能做到的……”
“贺大哥,您想错了。”萧靖摇头道:“我一点都不觉得您是个懦夫,相信县主也是这么想的。”
擦干眼泪的夏晗雪用力点了点头。
萧靖认真地道:“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平淡无奇,只有少数人能成为英雄。上一次,丢下同伴的您确实做错了,说是懦夫也不过分。可是,荣石拼上性命才救了您,您更应该好好活下去才对!
是,死前他或许会怨贺大哥。可是,他明知寡不敌众还冲上来相助的时候,心里难道没想过会死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他要说的其实是‘只要你能活下来就好’,又或者他只是想把父母交托给您?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