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至卧榻坐下,侧身准备随手将被子展开,手指却在触及被褥的那一刹顿住。
她比平日多有了一床被子。
宋衑愣了几瞬,脑中忽然就记起许多事来。平地行走时她常看不见孟深的身影,可一旦爬坡,孟深却似乎总会在她的身旁。有时脱力,她实在攀爬不动,亦是他在后面小心支撑她,更莫说他只言片语后的回护关怀之意。
他一向遵循男女大防,寻常时连眼神都控制地极好,无一处冒犯。他能这样照顾她,不想也知是因为母亲的嘱咐……不懂为何,每每思及他对她的态度都是来源于此时,她心中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丝丝憋闷。
孟深具体答应了什么她不清楚,可她知晓自家母亲的性情,倒也能凭此猜出大概的一二。宋衑揉了揉眉心,神思突然变得有些混沌。
她仿佛对孟深生出了一丝愧疚——以及其它她眼下还不甚了解的情感。
半盏茶后,她揉着眉心的手渐渐垂落,就这样凌乱地抱着两床被褥潦草入眠。
……
五日后,使队终于到达了往生教的势力范围,他们看见了第一个西夷人。长相几与熙国人无异,只是衣饰较为奇怪,红红绿绿的一团,颇有些花哨,看材质应属桑麻类。
使队还未开始欢呼,情况却急转直下,完全出乎众人的意料。
西夷人看见他们,如同看见猎物般,眼中迸出一道凶光。他张开双臂大声说了几句土话,四周的林中立时窜出不少人来。他们拿着涂抹了毒.药的弓箭刀枪与麻袋一拥而上,几乎没有给使团反应的时间。
屠白当即号令作战,奈何善战的长平军士在这样近距离的毒战之下并无何优势可言。
孟深不欲事情越描越黑,率先下令停止攻击。他催马上前,似想要同对方的发令者商谈,熟料还未开口,便被人一把拽下马来。
宋衑眼看着一群西夷人朝倒地的孟深跑了过去,心中猛颤,生平第一次六神无主,惊慌失措。隐约间,她好像能听见自己的嘶号声,刺耳难听得很。
“屠白!孟深落马了!孟深落马了!”
再然后,她似乎听见了一阵掌风,紧接着就是疼痛与黑暗。倒地前的一刻,她下意识朝孟深那处望去,恰好看到一个西夷人,正睁着眼睛,好奇地摩挲着他的玉佩,那原本系在他腰间的玉佩。
宋衑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幸得此时葵水已去,她虽被泼得身子发抖,可缓一缓,咬牙忍忍也就过去了。
却有人突然捏住了她的下颌。她下意识蹙眉,又很快平复下来。
耳边响起一道略显胆怯的声音:“长老让我问你,你们是谁,从哪里来,来做什么?”
是熙国语。可惜视线昏暗,她并不能看见他身在何处,遑论长相与神情。
宋衑动了动唇,却未能出声。面前的男子不知向何处望了一眼,便将钳制她的手一下松开。
“你是熙国人?”
那人的说话声依旧有些弱:“我是无意闯进这里的。你还是快些回答我的问题吧。”
“其他人呢?其他人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
宋衑喘了口气,稍微好受了些:“请你先告诉这里的长老,我们并无恶意。另外,烦请他告诉我同伴在哪里,生命可否无虞?这样我也好安心作答。”顿了顿,她补道,“总归我都被绑在了这里,如何都逃不出去的。”
男子便依言用西夷语复述了她的话。
回复男子的是一道女声,声音很是模糊,宋衑一时判断不出具体的年岁来。
“长老说,你的同伴都和你一样在受询。”顿了顿,男子似是鼓了鼓勇气,努力平静道,“西夷人有严格的教规,不到教日是不能轻易杀人的。”
宋衑心下微松。
“我们来自熙国,是熙国的使臣,来到这里是想与贵教交好。想必你们已看到了我们随行所带的金银丝绸,那都是我们熙国陛下送给贵教的礼物。”
“长老问那些士兵是做什么的?”
“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从熙国的都城到这里,路途实在遥远,若无人护卫,恐怕我们早已身死途中。”
女人的声音仍旧模糊。
“除了你,还有谁是使者?除了士兵和使者之外的其他人又是做什么的?”
宋衑便一一解释清楚。男子亦对照着将意思传达。
半晌后,都未听见女人的回应。宋衑正欲询问,女人却忽然开口说了几句。
男子的声音颇有些颤抖:“长老,长老说,她不能只听信你的一面之词。她要,要用蛊来验验你有没有说谎。”
宋衑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打开嘴巴,强行灌下了一碗水。喉咙像是被火烧过,然后是胸腔、腹部、继而蔓延至全身上下。
身上的桎梏一下消散。宋衑连忙将自己缩成一团,以抵御这种痛苦。
“现在。”男子哆哆嗦嗦道,“长老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1、日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