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岄如果知道夜里十点下班也能被这个疯女人堵在小区楼下,她那天真的会带着牙刷睡袋上班。
“你到底想怎样?你这女人怎么一点脸皮都没有的,听不懂中文也看得懂眼神吧?”斜靠着路灯,黑框眼镜下一双冷淡的双眼,此刻,满是厌倦与不耐。“东西你拿走,我不要。”
被质问的女人,淳琪,闻言倔强地抿着嘴,手中拎一只鼓鼓的购物袋,不难看出里头都是些零食。司岄揉了揉眉心,再次放弃沟通,决定绕过这麻烦的人形障碍回去自己温暖的狗屋睡觉,作为一名在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狗用的典型行业里漂浮数年终于熬出点头脸的小设计师,对这个世界,除了每天能让她多睡一小时,她早已别无所求。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喜欢我呢?我对你这么好,而且,你之前明明对我也很好的。”见她要走,淳琪终于忍不住出声,抓住她的手腕,一脸弃妇般的委屈与绝望。
司岄面无表情转身,挣开她的手:“首先,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对我好,其次,我也没觉得自己对你哪里好。我对谁都一样。”
“才不是呢。你……有一次我上班忽然来姨妈,我自己都没发现,是你提醒我,你还把外套借给我挡着裤子。”淳琪执着地说。“还有那天咱们一起加班,老陈大姨夫来了,把我的稿子打回来一趟又一趟,也是你替我摆平的。还有,那次公司年庆,我——”
“所以呢?”司岄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所以你觉得我对你很好?所以我就活该要被你每天堵在自家门口有家难回?所以?”
淳琪完全听不进去的姿态,仍自顾自强调:“而且我查过了,我们的星座也很配。你为什么就不承认你喜欢我呢?”
“这是承不承认的问题吗?我全身上下包括我刚剪掉的头发都没看出来我对你有任何同事以上的意思?作为同事,你来了姨妈我提醒你一下有问题?借你衣服纯粹是因为新的工作服马上发了,而我对那件旧的一直不爽好么?”
司岄的话令淳琪一双大眼立马浮上了水光,她不敢置信地咬住了手背:“我不信,你……你明明是担心男同事占我便宜。”
“首先男同事看你一眼真谈不上占你便宜,其次,占你便宜,跟我有个ball的关系?智商呢?”忍不住哈欠来袭,司岄烦躁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我困死了,你走好吗?”
淳琪转了转眼珠子,又道:“那老陈那次呢,你从来都没有帮别人做过稿子的。”
“你不知道老陈后来把你那份稿子的提成算在我工资里了吗?”再说下去,司岄觉得自己已经要在大街上睡着了,面对这么一个胡搅蛮缠兼自以为是的女人,她真的是多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了。
淳琪呆了一秒,仍要垂死挣扎:“那……那公司后来辞退我,你又为什么替我说情?我明明听见你和老陈说要留下我的。”
“公司就你一个实习生,你每做一张图我就有两包方便面的抽成,留下你对我百利无一害,我为什么不建议留下你?你专业是差了点,可胜在人蠢啊,你蠢不要紧,别坑我啊,咱们同事当得好好的,你抽什么风?啊——阿嚏!”怎么忽然降温了?司岄缩了缩肩膀,不无诧异地望一眼远方黑云压城般的天际。真的很冷……仿佛赤膊站在了雪地里。明明是深秋季节,本城气候风多雨多并不奇怪,可这忽然间冷出新高度的画风不太对劲啊,早上出门明明看过天气预报的。
一番话说得既绝且快,淳琪显然备受打击,眼泪鼻涕糊成一片,反复只是叫着:“这不可能,我不信!我不信!你肯定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所以你不敢说真话,你怕伤害我,你怕我们之间没有结果是不是?”
“你唱大戏也看看天气好么,你难道一点都不冷么!”司岄被她堵在了门禁口,无法刷卡进家,又逢气温突降,已然快要崩溃。
“我冷,我当然冷,可是身体的冷算得了什么,我的心更冷!”淳琪仍沉醉在失恋的悲伤之中,咂着嘴,端差没亮开嗓子开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
忽地,眼又发亮:“你不喜欢我,那你是喜欢老陈?”
“我不喜欢你就得喜欢老陈?”淳琪的脑回路再次刷新了司岄的人生观。
“那你不喜欢老陈,就是不喜欢男人了。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不喜欢男人就得喜欢女人?我不喜欢男人就是喜欢女人并且喜欢女人就得喜欢你?我就不能愉快地做一只单身狗,谁也不喜欢?”一番拗口的话说得一蹴而就,毫无思考痕迹,简直是用灵魂释放出来。
淳琪沉默了片刻,似乎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司岄感到越来越冷,那种无法言说的冰寒令她的耳朵也产生了阵阵的闭塞感,她眨了眨眼,只看到淳琪的嘴巴在动,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更加无法张嘴辩驳。依稀间,看到淳琪安静了,她正松了口气,却见她忽地转身便向街对面跑去。此时正是深夜,街道上杳无人迹,一切都很正常,可就在淳琪冲出街道的同时,左拐角蓦然灯光大亮,两道大灯笔直打了上来。
淳琪一无所感,脚步未停。
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司岄人高腿长,三五步便撵了上去。“你是智障吗!”她几乎是用喊的,可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淳琪的脸在大灯中模糊成氤氲的一片,不,是一坨。司岄嫌弃地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