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焰的脸,“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这个,需要调动回忆。因为记忆是错综复杂的天空:压着成簇的灌木丛,清洗过的空气里,偏如梦似幻。
是扎麻花辫,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开门的时候,脚踩着自己?清晨,喊他第一句“陈医生”悠长地吻他?还是在他被撞破于酒店的那一刻,她无辜地站着……细节太多,但无一例外地都指引着他停在当晚他回头看到她的刹那。
整个世界轰塌成废墟的声音,陈清焰到现在都记得。
在烟尘涨天里,很久都没找到自己身在何方。
“我不知道,答案可能会惹你生气或者失望,因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真是的,这算什么呢?我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爱上你的。简嘉心里想着,手滑了下来。
陈清焰趁势攥住了她的手,说:“别放手。”
一语双关,外面连天都放晴了,苍穹蓝的发麻。
但积雪尚存,有一排云朵半光半暗毫无约束地落在伯灵顿商场之上,在力争上游。
两人买完东西到餐厅吃鹅肝饭。简嘉另外点了各种口味的炸鸡,还有抹茶冰淇淋。
人要吃饭。简嘉不想让负面的情绪像螺旋钻子一样永远转个不停,而他在眼前,即使当下做不到全然的释怀,但依旧是依傍。她在紊乱的思绪里暂时获得一种神圣秩序。
嘴上沾满冰淇淋,陈清焰把手帕递了过来。
“你还有什么阴暗的秘密吗?”简嘉边吃边问他,随后,自己先摇头,“不行,如果我知道你太多秘密,我怕被你杀人灭口。”
她说这话时,完全像个狡黠的小女孩,带着点 儿笑,眼睛亮如星空。
“有,看到疑难病例时我会很兴奋。”陈清焰回答她时冷冷清清的,那种感觉,大概就像无止境倾泻泛滥的晨光,又像地轴产生的暴风。越复杂,他手中的冰凉器械在落下时越稳固。
简嘉对他的答案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她玩着他的手帕,叠了拆拆了叠:“那你说你爱我,是不是我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抛弃我和戴某种颜色的帽子不行。”陈清焰何其精明,他接她的话流畅无阻,话都被他说尽了。
两人对视片刻,简嘉忽然把手帕一丢,端起他的食物,冲着盘子好一阵“呸呸呸”个不停又“啪”一声放回他面前:
“你还吃不吃?”
“很好。”陈清焰面对她的孩子气点了点头,继续吃了。
外面,有成群的鸟从玻璃窗上方掠过,像塔罗牌被抛向空中,却没有轨迹。
简嘉为自己反复的别扭感到茫然和羞愧,她从不无理取闹,也不喜欢和人起冲突。简单说,她喜欢快乐的情绪,没有也要制造。
“冰淇淋少吃点。”陈清焰提醒了她一句,简嘉撇下嘴,“我不怕胖。”
“我是说,女孩子贪凉不好……”话没说完,简嘉很快抢白他,“是不是我跟别的男人好了,你就不会再缠我?”
说着,她故意坏坏地暗示他,“你知道,我说的好包括很多,情侣之间可以做任何事不是吗?”
果然,陈清焰的脸沉了下去,他没说话。
简嘉把袋子弄出些微响声,她又看了看鞋子,像是自言自语:“这么漂亮的鞋子,应该穿出去跟男人谈恋爱。”
“程程。”陈清焰发现自己光是听她这么说,就忍无可忍,那种强烈的排他性和嫉妒非常饱满地占据着大脑高地。
“那我跟你谈恋爱好不好啊?陈叔叔?”简嘉乐得随时逗他,她花样频出,“我又仔细思考了下,其实,跟你谈恋爱倒没什么不行,我们之间没有婚姻的契约关系,可以随时走人。你如果愿意,那就这样,不愿意的话,那我们就做陌生人。”
说完,郑重补充,“你知道,我年轻,像我这一代人,晚婚很正常,我十年后结婚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例子。所以,我应该趁年轻多去体验一些事。”
“我们结婚照样可以恋爱。”陈清焰不愿意让步,他松不了这个口。在他的字典里,本无“危机”二字。但简嘉,让他明白别人口中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
“你太严肃了,像个老大爷。”简嘉伸手扯了扯他的两腮,“陈叔叔,跟年轻人在一起玩儿你应该学着点儿,放松、开明、别太当回事儿。”
她笑了。
没有意识到自己变得相当随性,在面对陈清焰时。这一刻,她想笑就笑,想拿他开涮就拿他开涮,想生气就生气。
也就是说,所有的喜怒哀乐她要统统放到陈清焰的眼前。
“程程,阿姨的问题不大,程述会在103留心的。如果你愿意,我们留在这里过圣诞节?”陈清焰选择结束谈不拢的话题,换了一个。
“你舍得不去出庭?”简嘉直勾勾地看着他,问完,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酸酸的。
陈清焰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在她问话的时候。整个人又被抛进时间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