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没太明白他想说什么,只知道路见星在向自己介绍关爱中心会准备的一些训练器材,市二的体育训练室里也有。
只见小自闭把正方形开了个小口,指了指自己,再用手指跨进三角形,几下就撞掉了摆得端端正正的石头。
他张张嘴,没说话,只是盯着盛夜行看。
盛夜行彻底犯难。
他看路见星喜上眉梢的表情,又结合了一下两个人之前有关于治疗训练的谈话,决定大胆点儿猜一下:“你想告诉我,你很喜欢这些器材?”
路见星没反应。
“那……”盛夜行想想,“你想告诉我,你小时候进训练室就这样横冲直撞?把这些器材都撞飞了?”
路见星的眼神闪了一下,仰起脸朝天空笑。
看来是猜对了。
“路冰皮儿,你小时候上学你哭么?”
盛夜行瞅他一眼,想捏一把他的脸,忍住了,挑眉的动作特别欠,“哭吧?肯定还哭得打嗝儿。”
路冰皮儿还没来得及接收到自己的新外号,就开始忙不迭点头。
哭啊。
哭还不听劝,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也听不见,唯一停下的原因只有可能是我自己哭累了。
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吓哭。
我小学的时候特别好吓唬,但一上课就烦躁,哭得特别凶。
老师没办法,只得把学校洗手间里的水龙头打开。我就站在水龙头那儿用手指接水,感受水流顺着我的手指往下滑……
这个动作能反复循环一上午。
这么多想讲的话,在他嘴里最终化为一个字概括:“……啊。”
路见星愣了一下,快把嘴皮咬破了。
怎么这样呢!被盛夜行那样鼓励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就又不会讲话了。
“没事,”盛夜行心中钝痛,抬起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跟前,认真道:“不着急,以后慢慢说。”
从寺庙景区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盛夜行载着路见星绕开下班高峰期会堵成浆糊的大路,抄近道找了家吃炒菜的小餐馆,说过节得好好儿吃一顿。
他本来想带路见星去试试市里不少出名的美食店,但考虑到路见星对周围陌生人影响的承受能力有限,只得先带来人少的地方用餐。
学校附近的那些餐馆,他们也吃腻了。
再说了,路见星还在长身体,总不能天天二两面打发,他又不太会说话,吃过的东西也少,难以表达自己对味觉上的意愿。
菜上得很快,炒肉、煲汤、凉拌菜、烧菜和蒸菜通通上桌摆盘,类型要什么有什么,算是新年伊始的一个好兆头。
路见星捉筷子愣了好一会儿,最后把筷子落在凉拌鲫鱼这道菜上。
他完全在惊异于鱼为什么也可以做凉的。
“没吃过凉拌菜?”看他好奇的表情,盛夜行才想起来不少自闭症患者都是肠胃不太好,赶紧叫老板多加了碗开水来温温。
见对方吃得眉开眼笑,盛夜行又紧张道:“烧豆腐没吃过?”
路见星“嗯”了一声。
“黄瓜?”
路见星摇头。
很多东西不是父母不给吃,是他不敢吃,也不接受自己最喜欢的土豆被取代地位。以前那会儿他一吃没吃过的蔬菜就闹,闹完就吐,有一回吐得差点儿栽进厕所里去。
“茄子?”
“豆腐?”
“西兰花?”
“宽粉条?”
路见星全否了,没继续搭理他,低头拿勺子去扒饭。
都没吃过。
因为说话做事只能选一件,路见星吃着吃着就把筷子停下来,朝盛夜行指哪个菜好吃。盛夜行说你能不能试试边吃边夸,同时做两件事儿试试,结果路见星一开口就条件反射地停筷,气自己气得不行,手再一抖,豆腐全夹了个漏。
这顿晚饭最后是路见星买的单。
到结账的时候,他从衣兜里拿了张一百的钞票叠好放到老板手里。
他说话的声音大得小店面儿里吃饭的人都听得见:“十七!”
老板被他大嗓门儿吓得动作一顿,手指飞快地在计算器上点来点去,诧异道:“还真是找你十七块……怎么做到的?算得比我还快。”
她根本就没打菜单发票,也没有报总共多少钱,眼前这小孩儿上来就甩一百块钱,把要找多少钱说出来了。
路见星在看菜单时就记了价格,吃饭期间一直在心中算来算去,为了最终鼓起勇气去找老板买单。
其实他并不想多说一个字,但他认为这顿饭就是得他来买。
他想说感谢,却不知道怎么说。
晚上九点半,两个人一路瞎晃着回了市二附近。
张妈在微信群发消息说今晚查寝不挨个儿查了,改为抽查,谁抽着谁倒霉,班群里一阵跳跃欢呼,总觉得那些个倒霉蛋绝对不是自己。
此消息一出,七班男生小群又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