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那个声音大笑起来。
伊万冷着一双眼:“难道不是么?”
“原本是这样没错!但现在不用了!”他不住地低笑,“斯特林,你怎么也想不到吧,黑蛇最关键的人已经在我手里了!克罗尔不敢杀你,我敢!”
房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话音落下的间隙中,开门声格外突兀诡异。
伊万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走进来,从房间的阴影里渐渐出现在一片月光之下。
“伊万·斯特林,我来杀你了。”男人说,声音冷得像扎进心脏的冰锥。
手枪咔嗒一声上了膛,伊万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那一头金发在浅银色的月光中十分静谧,蓝宝石般的眼睛却散发着森森寒意。
漆黑的枪口指向伊万的脑袋,持枪的手平稳有力,不见一丝颤抖。
“席恩……”伊万念出男人的名字,声音中卷入不易察觉的悲凉。
他记得这个孩子。十三年前的寒冬,大雪纷飞,这个金发男孩跪在他脚边,求他给他一条活路,颤抖的金色睫毛就像一触即碎的冰花,让人心头几乎融化。
伊万猛地一拍桌子,对着电话大吼:“你到底是什么人?!”
电话那边依旧是断断续续的低笑,片刻后,传来嘟嘟的挂断音。
伊万沉吟许久,才松开青筋突兀的拳头,直视枪口,笑道:“好极了。”
好极了。
这种接连被手下背叛的感觉。
不如一刀剜了心脏一枪爆了头颅来得痛快!
嘭——!!
杜玉猛地从床上坐起,冷汗已湿透背脊。
这是开学以来第三个噩梦,自从看见席恩那张脸,听见他温和有礼地站在讲台上介绍自己,杜玉感觉自己又陷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
“伊万·斯特林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杜玉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
本以为淡忘了的死亡场景,近些天却像压抑已久的火山熔浆,喷涌而出,不容阻挡。
杜玉不明白席恩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学,只觉得越是逃避,这些黑暗就如同鬼魅一般纠缠不休,非要把他逼到窒息为止。
好在今天周五,只有两节课,比较轻松。
午休时杜玉抱着两本书走进餐厅,冷不丁看见席恩坐在长椅上朝他招手,杜玉呼吸一滞,两边看了看,却见席恩又伸出食指朝他点了点。
“教授好。”杜玉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却是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
席恩笑了一下:“去打饭坐过来吃,我要说说你的论文。”
现在只是纯粹的师生关系。
杜玉打饭时不断提醒自己:就算知道席恩的底细,也要拿他当普通人看。
要了份炒饭端到席恩对面,埋头便开始吃。
席恩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过了小会儿,才开口:“你的论文很不错。”
“谢谢。”杜玉嚼着米粒。
“但还可以写得更好。”席恩面前是一盘意大利面,两颗花椰菜立在盘子边缘,油光闪闪。
“我看了你的论文之后,想联系你,但班长说你没留电话,怎么回事?”
“我没手机。”杜玉坦白。
“去买一个。”席恩也很直接,“否则以后有事通知不到你,很麻烦。”
杜玉静了静,垂着眼睛说:“好吧,等我攒够钱就买。”
席恩没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卷起一坨面,看杜玉吃得飞快,不禁皱了皱眉。
晚上下班后,办公室的其他老师先行离开了,席恩坐在皮椅里,揉了揉眼角,从抽屉中取出一叠学生档案。
翻开杜玉的那一页,照片清秀,背景既简单又干净:华裔家庭,父亲早逝,母亲患精神疾病入院后,政府将他送往曼桑迪儿童福利中心,今年六月考入曼桑迪大学法学院,搬至市中心的兰草公寓,兼职一份糕点师学徒的工作。
和席恩私下命人调查的资料相差无异。
唯一令席恩在意的,是伊万·斯特林死去的那个夜晚,杜玉被母亲发疯砍伤几乎丧命,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只要确定杜玉的腹部有蝴蝶胎记,摩里斯的占卜就完全应验了。
席恩放下档案袋,单手支颌靠在椅背上。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十五年前那个飘着鹅毛大雪的晚上,路灯枯黄色的光线照在身上,没有一点温度,小腿被子弹贯穿,热血已然结冰,他冻得几乎失去意识,视线模糊得连影子都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