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犹豫后,拉蒙摇了摇头,“这件事是军部的人在运作,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知会陛下。因为悖都军最近被战争委员会盯得很紧,即便是为了保护陛下而没有上报此事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陛下若是毫不知情的话便可轻易置身事外,防止事态的升级。”
不少人赞同地点点头,互相小声地交换着意见。
“费尔,”拉蒙突然偏过头,看着坐在角落里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的下属,“你和那个王子相处的时间最长,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他这才从寂静中抬头,慢慢站起来,大方地走到灯光之下,随后在所有阶级都高于自己的长官的注视下,平缓地开口。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没有人支声,专心地等待这个年轻的军人说下去。
“上官俊流带有黑曜纹章,这是贺泽皇室里掌握兵权的凭证,这说明他已被定为未来的国王。他的父亲既然狠得下心出卖他,我们大可以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如果能够说服他跟我们合作,出面揭穿国王的谎言,我是说,我们只需动动脑子帮他编造一些故事,渲染上官义征是为了私利才要至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死地。等有了舆论压力后,加上俊流有正统的继承权在手,就有机会推翻他父亲的统治,自己登上王位。”
“当然,”费尔说着,脸上被摇晃的炉火软化的锋芒像是又凝结起来,嘴角重新浮现没有温度的笑意,“他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自始至终都被我们控制,到时候悖都的军队会帮助他统治整个贺泽,不用牺牲一兵一卒。”
会议临近结束,一屋子的军官陆续离座,费尔利落地收拾好了上司留在桌上的文件,一一用夹子别住后收到了柜子里,随后便跟着大家的背影出了门,脚下带露水的石板路旁有着微弱的地灯,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最先侵袭到裸露的颈部,他忍不住将刚刚穿上的大衣拉紧。
“真让我大开眼界啊……”
耳旁传来的话语在只有风声的寒夜里被刻意压低了,费尔偏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肖恩已走到和他比肩的位置,于是他的下一步立刻慢了下来,保持适当落后的步伐是对上级的尊重。
“你上星期半夜来砸我的门时,急得还真像多紧张那条无辜人命的样子,连我都以为你和那孩子相处了太久就舍不得了。”肖恩嘴角上挂着揶揄的弧线,虽然对方毫不申辩地服了他五天的禁闭,但女儿的忤逆依旧让他心情不畅,“狼是连同伴都可以杀的动物,怎么会有同情心呢?”
费尔依旧将他不满的情绪照单全收,平稳地说,“利用一个人就可以避免更多伤亡的话,我很乐意充当这个角色。”
话音刚落,肖恩便突然抢了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两个人都停在了半道上,他严肃地看着面前皮肤苍白,嘴唇紧闭的男子,被帽檐的阴影混合成暗蓝色的眸子像萨马基的终年冻湖,毫无瑕疵的平顺下是顽固的结晶。
“那就请你不要误导爱米,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她是单纯为救人而去的。”在十多年征战生涯中,肖恩第一次用强硬的口吻说出关乎私人感情的命令,只因他刚刚替善良的女儿感受到了一丝被欺骗的意味,“即便你们要把上官俊流怎样也好,别把她卷进去,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伤害!我话说得够明白吗?”
费尔的视线瞟过他紧凝的眉头,随后便放低在对方外套的第一颗扣子上,恭敬地回答道,“我知道了,长官。”
第26章 岚啸的任务
清晨的歧云基地还笼罩在冷雾退去的湿润之中,平坦开敞的跑道被淅沥的青蓝色天光浸染得有些寂寥,泊机仓库的巨大合金门还紧闭着。驻扎在这里的空军们刚刚在可以呼出蒸汽的空地上进行完了晨练,已经可以用刺骨来形容的风一接触到他们裸露的炽热皮肤,立刻铺成了一层细密的水珠,随着肌肉的律动,在玉石般浑圆坚实的臂膀上闪闪发亮。
安然光着上身从浴室里出来,沿着发梢滚落的热水把头上搭着的白色毛巾濡湿了,他拿起装有刮胡刀片和牙刷的杯子走到盥洗池前,看着被热气模糊了的镜子,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冷不丁背上有了阵冰凉的触感,他顿时瑟缩了一下,转头瞪了一眼刚刚洗完衣服,双手冻得通红的奉谦。
“别碰我,痛。”口齿因牙刷的阻碍而含糊起来,他顺手将头上的热毛巾扯下来搭在了肩膀上,遮住了一半背部。
“不会吧,这么久了还痛?”奉谦憋憋嘴,绕到他旁边打开了热水龙头。
“好不了了。”安然低头吐出一口泡泡,瞟了一眼镜子中藏了一半在毛巾下的伤痕,树皮色的轨迹从他的背部一直延伸到锁骨,像寄生在皮肤里的一条巨大蜈蚣,触目惊心。
多年之前在训练飞行中遭遇了可怕的共振,那架有着隐患缺陷的牧羊犬在半空当场解体,疯狂飞散的碎片差点没把身体砍成两半,他在强烈求生欲支配下于失去意识的瞬间拉开了降落伞。
如果不是米迦勒的出现,安然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没有飞行的资格了,他复原后的身体承受不了疲劳和高强度任务,上司不过是出于同情才让他继续留在岚啸,并且每一次的训练都不动声色地给予特别照顾。那种已成为负累的滋味,常常让他的旧伤牵动着整个心脏都一起抽搐。
“真恶心。”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别傻了,明明那么漂亮,”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