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收拾完了出来,见他搓着手站在院子里,脸上蒙着一层月光,神情呆愣愣的,就说:“你去屋里睡,等会儿醒酒汤弄好了,我让他喝。”
杜鑫就狗腿的说道:“那怎么行呐,少爷要是知道我让你干这个,明早就得撵我走!我是多不懂规矩呀。”
孟青笑了一下,说,“那你给我打下手吧。”他这一笑,杜鑫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醒酒汤已经烧上了,孟青把人撵了出去,不知怎得,突然问他,“三爷平日里酒量也这样?”
杜鑫连忙说:“没有没有,少爷这是今天喝高兴了!”又说:“少爷他呀,酒量还行。不过出去应酬的时候,很少会喝这么多。”
孟青听他这么说,又高兴起来,问说:“三爷在万国饭店住着还习惯么?”不等他开口,又说:“那地方终究不是自己的地方,住着怎么舒服?”
杜鑫想着这两人在车上说的话,一时也不敢接。孟青见他不说话,也不再多问,弄好了汤,这才端着回去,把傅玉声弄起来喝。
傅玉声这时已经有了睡意,朦朦胧胧的被搀扶起来,又听人在耳边喊三爷,就喊起杜鑫来。杜鑫连忙说:“少爷,喝些醒酒汤,不然明早起来头要痛呀!”
傅玉声便不说话了,任由身旁的人把碗轻轻送到唇边,慢慢的喝了半碗下去。
孟青替他擦了嘴,又掖好被角,这才拿着碗走了出去。杜鑫要拿去洗碗,孟青说:“放着吧,明早再说。”
杜鑫一向是跟着傅玉声花天胡地,顶多跑跑码头,傅玉声又一向体恤他,从来都是早睡晚起,哪里象今日一般折腾到了半夜还不曾躺下。他已经不瞌睡了,又看孟青精神还好,就忍不住试探道:“孟老板,少爷说你是个重情义的好汉,还说你的拳法厉害,可敬佩你了!”
孟青似乎有些惊讶,看他一眼,突然问说:“三爷在南京被人偷袭,你也在车里么?”
杜鑫不想他竟会问起这桩事,讪讪的说:“在的。”
孟青有些烦躁,问他:“三爷伤着了么?”杜鑫原以为他都知道,没想到反来问自己,后悔自己多嘴,小心的说道:“有两颗子弹打中了腿。”孟青一听中了弹,脸色变得铁青,拳头攥紧,看起来像要揍人。杜鑫连忙说:“当时就请了大夫,将子弹都取出来了。”说完之后,慌忙的又补了一句道:“孟老板,你千万不要跟少爷说是我说的呀。”
孟青沉默了片刻,才喃喃的说道:“三爷就是太固执了,又太好面子,陆家这么仗势欺人,他又不要人帮,日后还怎么回南京去?”想了想,又问他:“我听说陆家有人给三爷传话,不许他再回南京?不知是真是假?”
杜鑫心想,乖乖哎,这种事我怎么晓得哩?即便我当真晓得,也不敢跟你讲的呀!少爷若是醒来,还不扒了我的皮!
于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这我不知道啊。可前几日我还问少爷,这天就要冷了,要不要家里送些大衣什么的过来,少爷跟我说不用,还说顶多再过半个月也就回去了。”
孟青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杜鑫被他看得汗毛倒立,觉得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月亮高高的挂在半空,铁阑干的影子淡淡的落在院子里,仿佛一个牢笼。孟青掸了掸衣袖,冲他点头,说:“你先去睡吧!”
杜鑫连忙进了厢房,在窗户后面偷偷的朝外看,孟青仍旧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甚么,神情颇有些凶狠。
傅玉声清早醒来,听到窗外有人在低声的说话,前面的不知说了什么,后一句倒是听得清楚,“孟老板,你打完拳了,我去把少爷叫起来啊?”
傅玉声一听就知道是杜鑫,索性坐了起来。干净的衣裳已经摆在了床头,大约是杜鑫回饭店里取来的。
杜鑫推门进来,见他已然坐起,很是惊讶:“少爷,你起来了?”
傅玉声点了点头,看他穿得整齐,笑了起来,说:“难得你也起得这样早。”
杜鑫等他穿衣裳的时候,出去端了水盆,又提了热水进来,进进出出的好些次,门一开一合,傅玉声看到孟青还站在院内,就忍不住问他:“孟老板怎么一直站在外面?”
杜鑫关上了门,小声的说:“少爷,刚才家里来了人,车在外面等着接你呢。”说完就把绞好的热毛巾递到了他手里。
傅玉声顿了一下,心里就有点烦,擦了脸,把毛巾丢进水盆,就笑着说:“这种事,除了大哥,别人也做不出了。”
杜鑫又问他:“少爷,你饿不饿?”傅玉声瞥他一眼,问他:“怎么?”
杜鑫嘿嘿一笑,说:“少爷,慈云寺外面有一家油煎年糕,好吃得很,等等你去吃点尝尝!”
傅玉声不免失笑,说:“下次吧,眼下还是先回家。”
杜鑫连忙辩白道:“少爷,我吃过了,我是惦记着你还没吃呀?”
傅玉声似笑非笑的看他,也不说什么了。
傅玉声洗漱完毕,推门出去,孟青正在门外等着。傅玉声看他额头上一层薄汗,笑着问说:“孟老板这是打拳回来了?”
孟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面上泛红,低声的说:“本想冲一下,又怕赶不及送你。”又说,“也是我疏忽了,昨晚应该派人去你家里说一声才对。”
傅玉声摆摆手,觉着他太客气了:“怕是南京那边有急事,孟老板你可别往心里去。”
车已经在弄堂外面等着了,孟青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