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黄昏的时候看到太阳下山夜幕降临,床上的苏斐却一直在昏睡中。昏睡的苏斐的嘴里时不时地低哼着一些词语。
开始的时候,苗岫并没有注意,他一直陷在一种莫名的烦躁焦虑感之中。时间流逝地越快,他站在床边的时间越长,他越是烦躁。这种烦躁的情绪积累得多了,就变成了遏制不住的愤怒。
他想掐死床上的人,手却再一次从苏斐身上横穿了过去。
他并不是容易放弃的人,又再次尝试。在失败了十几次后,他最终沮丧地收回手。
他不明白,为什么连死了,都不能逃开这个人。他想起了他的母亲,在医院里怀着对他父亲的思念与对他的不舍,不甘不愿地死去了。
苗岫瞪着床上的人,心底的怒火燃烧地更加旺盛。
夜深了,苏家上下一片安静,大家都在安宁的睡梦中。这个房子里只有苗岫一个未眠人。他在房间的四周走动着,手从四周的家具装饰品里一次一次地穿透过去。
最后,他停止了,又再次回到床边站着。
他在床边的地板上盘腿坐了下来,心底一片茫然。
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苏斐的声音。
苏斐在说梦话。
神使鬼差地,苗岫探过上身,附耳在苏斐的嘴边。他想听听苏斐究竟在说什么梦话,他梦见了什么。
然而,他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苏斐在说。
“阿岫,不要跳,不要跳。”
“阿岫,我错了。”
错了吗?
苗岫愣愣地保持着俯身的动作。他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黑夜,脸上没有一丝的笑容。
苏斐昏睡了两个星期,醒来后抓着自己母亲的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妈,你打电话给苗岫,我有话跟他说。”
屋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苗岫站在一旁,冷冷地瞅着苏斐。
苏斐的母亲不知怎么回答,迟疑地望着自己的丈夫。
苏斐却是又说了一句话。
“苗岫没死,对吗?”
这个问题,他似乎并不期待有人回答,他自己的眼睛已经垂下,望着盖在身上的被子。
有的时候,沉默便是变相的默认。
苏斐这两个星期来,他一直在不断地发梦。梦里的都是同一个人,苗岫站在二十六楼的高楼上,笑着望着他。
下一秒,便是从楼上纵身一跳。
那个人一直说着。
阿斐,你似乎瘦了。
阿斐,你又弄了个烂摊子给我收拾了吗?
阿斐,你喜欢那些女人吗?只是单纯地喜欢□□吗?
苗岫最后一次跟他说话的时候,还是在跳楼前的一个礼拜。
那个时候,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模模糊糊的,似乎在一个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苗岫的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疲倦。
他说。
阿斐,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会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个人,你伤害谁也不会伤害我的。
阿斐,你为什么总是说话不算数呢?
苏斐躺在床上,将被子盖在头上,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从那天起,苏斐不再怎么爱出门了。
很长时间里,苏斐一直坐在墙角里发着呆。他什么事也没有干,公司没有再去了,曾经的好友君七秀他也不怎么联系了。以往的联系人,在他的世界里似乎都没存在过了。
苏斐除了被自己的母亲喊着吃饭睡觉,一整日都跟行尸走肉一样。
他甚至不敢打开电脑,不敢开电视。
苗岫一直站在不远处,瞅着角落里的苏斐。
对于苏斐这种逃避的行为,苗岫懒得做任何评价。他只想离开这里。既然杀不死苏斐,他只想离苏斐远远的,一辈子都不再见到苏斐就好。只是,现在的他,连这点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到。
跟苏斐一样茫然的人,还多了一个他。
三个月后,苏斐被自己的母亲硬逼着拉去看心理医生了。
那是昏睡之后醒来的第一次出门。
苏斐戴着大兜帽,将自己的脸部全部遮在大兜帽下。他开始不习惯出门了。
心理医生问什么话,苏斐都一言不发,眼神游离地看着某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