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蒋贵妃那样的尊贵宠爱,是别的‘女’子一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彼时蒋梅华入宫二十年,才从婕妤升为淑媛,只是早已不再被召幸,人人都说那不过是贵妃念着姐妹之情,提携她一二罢了。
那是蒋杏华嫁入刘家之后有限的几次出‘门’机会。刘之敬要在皇帝面前博个孤臣之名,不但自己不与僚属上司应酬往来,连‘女’眷也不许出外饮宴,蒋杏华嫁他十五年,出‘门’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且大部分都是几位姐妹之间的邀请。
那次入宫贺贤妃升为贵妃,也是蒋杏华最后一次出‘门’了,之后没有几个月,她就因不能忍受身体上的折磨以及婆母的冷言冷语,悬梁自尽。现在想起来,如果她没有进宫,没有亲眼看见姐妹所能得到的幸福与尊贵,或许还不会觉得自己的生活那样难以令人忍受。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别人就能过着那样的生活,而自己却只能在刘家默默地死去?蒋杏华几乎可以肯定,即使自己是横死而非病终,嫡母也不会因此去向刘家问责,而是默许刘家将此事遮掩下来,一口棺材就将自己草草下葬。
啊,或许葬礼不会太潦草,毕竟刘之敬素以守礼自许,自己虽是他第二任妻子,但因前妻乃是休离,故而自己在礼法上仍是原配嫡妻。嫡妻亡故,他怎能不借此机会再标榜一下他的守礼?说不定自己还能得一口好些的棺材,妾室所出的一个儿子也会披麻戴孝为自己嚎哭。
不,也不一定能得着好棺材呢。刘之敬不但标榜自己守礼,还素以清廉自得,恨不得能摆出一副家无隔宿之粮的模样来,又怎会给妻子用好棺木呢,那岂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姑娘,你怎么了——”紫藤看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一时怅然一时轻蔑,一时又‘露’出恨意,简直要以为她被梦魇着了,可是明明睁着眼睛,并没有睡着啊,难道是吓得失了魂不成?若是找人来叫叫魂——可老太爷是医家,从来不信那些的……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三姐姐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竟能救活了我。”蒋杏华随口敷衍了一句。她为何还要想刘之敬呢?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死后没有去‘阴’曹地府而是回到了未嫁之前,但老天既然可怜她,又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就必定不是让她再嫁去刘家,将前世的痛苦再经历一遍!这次,她一定能摆脱刘之敬。
“哦——”紫藤本能地觉得自家姑娘这种表情,不像是在想三姑娘的样子,但蒋杏华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让她放下了心,“奴婢也实在想不明白呢。不过之前老太爷先给姑娘施了针,奴婢想,会不会也有老太爷施针的功劳?”她也实在觉得,吹吹气按按‘胸’就能救人的说法,委实太奇怪了。
“你说得有道理……”蒋杏华回忆了一下,她记得这位三姐姐懂一点医术,否则也很难在后宫里保住自己的孩儿,但她擅长的是做‘药’膳,并不会诊脉开方,当然也就更不会救人了。所以今日自己得救,应该是因为祖父给自己施针的缘故,至于三姐姐的做法,或许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前世的时候是这样的吗?蒋杏华竭力回想,但毕竟对她而言已经是快二十年之前的事了,她只记得那次是因为自己不小心踢起一块小石头,落在了蒋丹华的裙角上,之后为了躲避蒋丹华的责骂,她不得不离开石板路,走到了荷‘’池边上,结果脚下一滑摔了进去。
后来被捞起来的时候,她呛得昏头昏脑,接着就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能赶上大姐姐召姐妹们进宫相见。至于当时是谁将自己救醒的,她实在是记不得了。因为此事之后就被嫡母封禁,不许任何人再谈论——哦对了,在她刚醒过来的时候,仿佛听见过紫藤哭诉,说幸好老太爷为她施了针才救过来,那看来,如今又经历了一次,仍旧没有什么改变。
但是,假如这件事没有改变,那么之后的事情呢,也不会改变吗?
蒋杏华一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发冷,后背汗‘毛’似乎都一起立正了。刚刚发现自己重生的喜悦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什么都没有改变,难道说自己也仍旧要遵循旧路,还是要嫁给刘之敬吗?
不,绝不!怕紫藤奇怪,蒋杏华闭上眼睛翻向‘床’里,假装自己困倦要睡觉了,可是在被子里,她的两手紧紧握着,指甲深陷进掌心之中。她不要再嫁给刘之敬,不要再过从前的日子,绝对不要!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改变呢?蒋杏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地回忆。
当初父亲选择了刘之敬,就是因为觉得他有前程。父亲自己醉心于仕途,可是因为有叔祖父那件大罪,父亲再怎么努力也难出头,所以他只得另辟徯径,将‘女’儿嫁给自己看好的年轻士子。
五妹蒋丹华也是如此,只不过她有福气,嫡母和祖母都姓于,虽然只是于家旁支,可也算是跟后族有些瓜葛。蒋丹华就凭着这个,最后嫁入高‘门’,荣华富贵。而她没有人筹谋,就只能任由父亲安排,嫁去了刘家。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这是她无法改变的,除非父亲看不上刘之敬,否则她就得嫁。可是怎么能让父亲看不中刘之敬呢?蒋杏华反复思量,可是一筹莫展。落水后的疲惫渐渐袭上身来,她刚才因为重生兴奋而鼓起的‘精’神慢慢消退下去,呼吸渐平渐缓,皱着眉头睡着了。
正院里,小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