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贾环的是冯紫英给的一巴掌,“你可走点心吧,这话是随随便便问的吗?快去把你手下的人召起来,上面还有吩咐呢。”
贾环捂着被冯紫英招呼的脑袋瞪了他一眼,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找人了。
而此时,被召集起来的还有一干皇子、宗室还有几位心腹大臣。
相比于几天前的憔悴,这时的皇帝简直可以用“苍老”来形容了。发落了看守墨泽的侍卫和太监,皇帝这才怒气稍平,问道:“太医看过了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人颤颤巍巍地出了列,道:“禀陛下,二皇子殿下致命伤口确是颈部无疑。”这位太医院的院使年逾花甲,在宫中行医已经四十余年,这是最奇怪的一次验伤,也是最危险的一次。等这次事情了了,他决定告老还乡,这把老骨头,已经经不起这般折腾了。
院使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一句话。大殿之上一时沉默异常。这样的气氛,让在场的每位,特别是那些大臣们恨不得连呼吸都不要,更顾不得擦拭自己早就汗津津的面部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才哑声道:“罢了,以亲王之礼厚葬吧。”
下面的人战战兢兢的应了,这才作罢。
说是以亲王之礼厚葬,但是考虑到墨泽毕竟不是寿终正寝,且生前谋反,这葬礼并不隆重,皇帝甚至都没有在葬礼上露面。真正为其痛哭的,只怕只有他府中的女眷和稚子。就在大家以为丧礼就这么平淡过去的时候,一旨诏书犹如晴天霹雳让整个四九城乃至整个帝国都翻腾起来——建德皇帝退位了!
“朕在位三十余载,幸赖祖宗之灵,不负于天地民心。然今年近花甲,于国事时有不逮,故欲传位于四皇子墨濂,归政退闲。”
在此之前,老皇帝并没有透露任何风声。这样的诏书一下,欢欣鼓舞者有之,但更多人则是愁眉不展,思虑颇重。这四皇子墨濂是什么样的人物,大家心里面都有本帐。旁的不说,只是那铁面无私的作风和雷厉风行的手腕就够那些官员喝上一壶。好在老皇帝虽然禅位给了儿子,但并没有完全放手,至少从完整的圣旨上看,这军政大权还基本上都在老皇帝手中。
“你说你是不是走了大运,莫名的就来了个从龙之功。”冯紫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冲贾环挤了挤眼,调笑道。
贾环皱了皱眉,说不上为什么,感觉并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冯紫英见贾环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不过也是,这样一来你们贾府就麻烦了。”
贾环听这么一说,有些莫名地看着冯紫英,特别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冯紫英见贾环的表情不似作伪,无语道:“竟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你皱什么眉头啊?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贾环扯了扯冯紫英的衣袖,心中好奇。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冯紫英将衣袖扯回来,特别得瑟地整了整衣服,“你说这四王八公是谁的人?”
“圣上啊,这还用说。”贾环对冯紫英这副卖关子的样子有些恼怒。
“马上等四皇子登基后,就是老圣人了。”冯紫英悄声说道,“而你和你姐姐明显都是四皇子的人。如果圣上和四皇子政见不合,贾府怎么办?”
贾环眉头紧锁,可不是嘛,这样看来,刚刚逃离了夺嫡之争,贾府将要卷入更复杂的争斗中了。
“而且,宁国府不是之前还是大皇子的人嘛,别说你们府里面没偷偷做过些什么。这样一来就更麻烦了,你还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冯紫英拍了拍贾环的脑袋,一副“估计你这榆木脑袋也想不清楚”的样子,被贾环将手打了下去。
贾环是没有想到这一点,而贾府众人是已经被这传位于四皇子的圣旨给冲昏了脑袋,根本没有功夫去想这点。
“我们家大姑娘果然是有大造化的,”贾母欣慰地拍了拍王夫人的手,更加慈眉善目,“以大姑娘如今在潜邸的身份,封妃应该没有问题。”
王夫人一向木讷的脸上,今日也容光焕发起来,可不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见贾母高兴,王夫人表情矜骄,难得的开口道:“托了圣上和老祖宗的福,大姑娘也是个争气的,这是阖府的喜事。”这话让贾母更加乐呵了,好像今后贾家儿郎加官进爵的日子近在眼前了一样。在座的谁都没有觉得靠着自家姑娘上位,这其实是一件很打脸的事情。一时间整个贾府都喜气洋洋,连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会扫兴的邢夫人此时都舔着笑脸,期待着能从元春身上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