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陵容郡主突然朝着那面屏风走去,程金枝心里一紧,生怕被她发现程煊正躲在后头,也急忙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而此时的程煊原本正站在屏风后面侧耳倾听两人的对话,现下见自己面前这面屏风吸引了这位郡主的注意力,立时绷紧身子,朝后退了两步,连声大气都不敢出。
幸得这面屏风所用的织锦绢丝取材上乘,若是那些一般的绢纱材质,那走近了,便能透过这层薄纱看到后头站着的人影,根本就无处可躲。
“这屏风上画的,是昭君出塞吧?”
陵容郡主凝目注视着屏风上的画卷,抬手轻轻地抚过上面生动传神的人物和黄沙漫天的塞外风光,眼角溢出了一丝伤感之色。
“我虽然学不到王昭君这样为了国家而牺牲小我的气节,但是我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和她当初一般无二,都要嫁给一个从来没有感情,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的人。”
陵容郡主恹恹地垂下唇角,思绪似乎飘到了远在千里之外,大漠孤烟的边塞,默然良久,才转过身来目光柔和地看着程金枝。
“所以我才这么羡慕金枝你啊,能找到一个这么优秀,这么体贴,又真正心爱之人。这可是有些人,一辈子都盼不的福气。”
“我今天就该吩咐人把这面屏风给收起来的,这未免也太应景了些。”
程金枝暗暗想着,将视线落在王昭君手中的琵琶,和她那绝美容颜和那上,渐渐地,从她那双望着面前漫漫长路而被风沙迷眼的美目上,竟也看出了无限的凄然幽怨和依依不舍。
虽然民间都传王昭君是自请出塞,可是在程金枝看来,一个被困于深宫之中的弱女子,又岂会有能力去左右两国之间的邦交?
又有哪个女子,会愿意背井离乡,就这样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去陪伴一个垂垂老矣之人?
就像她当初被逼着,嫁给一个足以让她惊声尖叫,宁愿选择慷慨赴死的的傻子一样。
然而那时的王昭君是一件政治的牺牲品,但眼前的陵容郡主又何尝不是?
若不是太子一党想要借机拉拢,坐大权势,她也不用糊里糊涂地被逼着嫁给程煊。
“我知道,若是让我就这么嫁人我也会觉得不开心,哪个女子不想嫁给心爱之人啊?不过我相信,等你嫁人之后,会收回刚才这些话的。”
程金枝柔声安慰着,看着眼前这面有故事的屏风,心里也不禁生出了一番感慨。
“比起昭君,郡主其实已经幸运很多了。至少你还能留在故国,身边也有亲人相伴,而我大哥的年纪也正好与你相仿…可是昭君姐姐年轻貌美,却要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孤苦无依地住在塞外,不说别的,光塞外那种气候,你怕是吃的饭还没吃的土多呢,多惨呀。”
“这么想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见程金枝说的风趣,陵容郡主闻言扬起一个笑容,心情似乎有所改善,有些不好意思道:
“金枝,我也是难得才矫情一回的,让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呢?咱们都是姑娘家,你不在我面前矫情,难道还要在你父亲面前说这些吗?”
程金枝豪爽地一摆手,就见陵容郡主很是赞同地点头道:“你说的对,我要是在我爹面前说这些,他一定会说我不懂事,说我胡闹,我才懒得跟他说呢。”
见陵容郡主重拾笑容,程金枝这才松了口气,可这心里却浮动起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负罪感。
毕竟她这头明明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陵容郡主,可转过身来却又一心想阻碍这门婚事,确实是有点小人作风。
不过最后,她还是把一切原因都归结到了桀骜不驯,逃婚心切的程煊身上。
于是便趁郡主不注意,斜着身子朝屏风瞄去,见程煊正缩着身子一脸的警惕,便向他挤了挤眼睛,抬手打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
看到程金枝这个手势,程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又作出另一个手势,意思是让程金枝尽快带陵容郡主离开这片危险地带,免得有个万一,节外生枝。
“金枝,怎么了?这屏风后面有什么特别的吗?”
孰料这个时候,原本正在欣赏这幅“昭君出塞”的陵容郡主见程金枝一直在往屏风的后面看,好奇之余,竟然也跟着走了过来。
“没…没什么,我就是看到这后头有些灰尘,想过会儿找人来打扫一下。”
程金枝眉间一颤,匆忙挡在陵容郡主面前,随意地解释了几句,却见陵容郡主突然凑了过来。“金枝,你的耳环好像掉了一只。”
“是吗?掉了吗?”
程金枝闻言伸手去摸自己两边的耳垂,发现左边的耳垂空空如也,确实是掉了一只耳环。
“会不会掉在地上了,我帮你找找吧。”
陵容郡主四下看了看地面,还未等程金枝上前阻止,就已经走到屏风后面仔细找了起来。
正当程金枝以为程煊的行踪就要暴露时,扭头一看,却见屏风之后已经没了程煊的身影。
然而她并没有为此而松口气,因为再回头一看,只见程煊已经蹑手蹑脚地从后头绕到了屏风前面。
想要趁着陵容郡主找另一边的时候,能让自己有个藏身之处。
程金枝对他使了个无奈的眼色,忙对陵容郡主道:“郡主,或许不是掉在这里了,我们去别处找找吧。”
“不会的,我记得刚才你站在这儿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戴着呢,一定就是在这里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