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玉卿想着自己要是日日跟卜旎计较,那在没气饱之前,怕是也要气死了,就深呼吸了一口气,老老实实过去吃饭了。
卜旎叼着筷子尖尖神游天外,荀玉卿也懒得理他,揭了一张馅饼卷好下饭,半晌才听得卜旎出声:“说起来,既然你不会骑马,又不肯坐在我怀里头,咱们俩又何必去这一趟马市呢?”他忽然精神起来,转头看着荀玉卿道,“你怎么不与我说呢?”
“我怎知你想去哪。”荀玉卿淡淡道,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那你怎么不问啊。”卜旎捧着脸,专心致志的看着荀玉卿。
荀玉卿手一顿,抬起目光瞧卜旎一脸春心萌动的少女模样,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缓缓道:“我为什么要问,你去哪儿,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他微微垂下头来,乌油般的一头长发便松松垮垮的落到前胸来。
卜旎真恨不得上去摸一摸,又怕荀玉卿要来剁自己的手,他方才已经想挖自己的眼珠子了,就咂咂嘴老实道:“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问,那也只好我来说了,往后咱们去哪里,我都先跟你说一遍。”
“是么。”荀玉卿问道,“那你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儿?”
“怎么问这个?”卜旎嘻嘻笑道,“反正是去一个除了坏人,谁都不会害怕的地方。”
荀玉卿微微冷笑道:“阴曹地府吗?”
“阴曹地府怕还快活些。”卜旎用筷子戳自己碗里的馒头,将它慢慢掰开了往里头塞肉,“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个地方叫岁寒山庄?岁寒山庄的主人正巧也姓岁,不过前两年老子换儿子,今年山庄里头种梅花。”
“岁栖白。”荀玉卿的筷子差点没能握稳,他愣愣的瞧着卜旎,忽然觉得一口寒气涌上心头,“你找岁栖白?你……赶着找死吗?”
倒是卜旎老神在在的吃着夹肉的馒头,慢条斯理道:“怎么会呢,我只是想去找岁寒山庄的主人给我一个公道,最好庇佑我一段时间,免得那些鬣狗来烦我。”
第十五章
岁寒山庄原来并不叫岁寒山庄,但在岁栖白五岁的时候,就改成了岁寒山庄。
因为他们家祖孙三代,恰好爷爷爱竹,老子爱松,岁栖白爱梅。岁老爷子这人清清白白,种了一山庄的竹子,快死时叫人放一把火全烧了,乐呵呵的瞧着火烧竹的景色,阖然长逝。
老人家任性的很,竹子种了一山庄,也将山庄烧了个精光,岁栖白的父亲干脆重建了一座更大的,他这人文气重,不贪多,只养了几棵老松,其他的就全种了儿子喜欢的梅花。
这事儿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段佳话雅事。
岁寒山庄虽不算富得流油,却也衣食不愁,他那山庄过去的好几座山头都是自家的,山底下几十家庄子,还有许多店铺,山庄里的下人也多是自家弟子,岁栖白要是个普通人,收租子尚且能收得手发软,更别提他是个武学奇才。
而岁寒山庄在江湖上,好比是一个法庭,若有了什么不平事,多数人会请岁寒山庄的主人来评断是非曲直,他家是出了名的黑白分明,说话讲理公道,又甚是嫉恶如仇,许多英雄豪杰听闻岁寒山庄的名头,也都很是服气。
不过也因如此,岁寒山庄与江湖上哪家走得都不亲热,尤其是这一任的岁栖白,生性冷淡,极少出门,因此有些神秘。他今年二十五岁,在江湖上只出过两剑,但这两剑,已经足够许多人奋斗一生了。
第一剑,是极乐谷的女弟子自称遭人侮辱,她这门派本就不是什么正道,更何况“诬陷”的还是江湖上颇具仁名的一位高手,因此众人并不同情,甚至还隐隐有些唾弃,那女弟子求上岁寒山庄,岁栖白查清来龙去脉,将证据与人头一块送到了武林盟主处。
这一剑,足见他公正之心。
第二剑,是北原的“八怪”,这八怪以八仙为号,所用武器也相对应其称号,只是他们这八人所做却非行侠仗义之举,反而打家劫舍,杀人无数,成了北原一带极具凶名的悍匪,而且他们八人如同一体,默契十足,还有一套阵法配合,许多高手虽有心除害,却奈何不得,最后岁栖白接下这件苦差事,远走北原,半载之后,八颗人头奉在武林盟的门口。
这一剑,足见他实力之强。
江湖里的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岂非就是这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