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加礼毕,楼辕在后堂换上了深衣,系上了大带,换上成人的四方履。然后回到正厅之中,再次慢慢起身,站定,向来宾展示仪容。他的深衣也是玄色勾绛红锦边,衬起面如冠玉而又不带娇柔女气,显出了一派楼氏子弟的威仪。腰上大带,勾出他腰板挺拔,却也看出了腰肢纤细,身体仍有些病弱。
继而行拜礼。原本这拜礼是向父亲行的,以谢养育之恩。然而楼辕在给楼止至行礼之后,却又转向霍湘震,又行了一次拜礼。
在众宾客的诧异之中,楼辕行礼毕,站直,朗声:
“虞暮皓,谢师兄抚养一十六年恩情!”
既然谢的是养育之恩,那么,就算是会引起什么流言蜚语,他也不能不拜霍湘震。陪伴他十六年的,霍湘震。他原用过虞暮皓这个名字,在京里并无几人知晓,此时也多少是让人一头雾水。但是无所谓,该明白的那条妖龙自然是明白的。
霍湘震没有想到楼辕会给他行拜礼,愣在了原地。脑子里其实只剩了一个想法:这十六年,值了!不管是这小子给他闯过什么祸,带来过多少麻烦,在这一刻,他觉得,都值了!
楼止至虽然意外,却欣然接受了这个情况。我楼家的儿郎,当然应该不忘恩德、不惧流言!
楼辕再次回到席位,霍湘震赶紧回神,再洗手,再复位;接过有司奉上的“平定四方巾”,走到楼辕面前;高声吟颂第二段祝辞: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这次系上头巾之后,加戴的是纱帽。这是由于本朝士大夫多戴纱帽,故而改去了先秦的皮弁。
再加礼毕,楼辕回去换上襕衫。襕衫以白细布为之,圆领大袖,下施横襕为裳,腰间有襞积。这便是书生打扮的衣衫了,从后堂出来的楼辕这下是个清秀的书生郎,想来是在场哪家贵人家小姐的梦中情郎也未可知。
这二拜之礼,乃是专给主宾的。主宾一职原就应该是邀请德高望重的师长,也就是该找孔梨鲤或是陆灭明。反而赞礼是要请亲近之人的,却请来了孔梨鲤。
于是楼辕这一礼,一样是行了两次。第一次是给霍湘震,带着掷地有声的话语,噎回去那些显贵的闲言碎语:
“虞暮皓,谢师父教导之恩。文韬武略,自在胸中,未敢一刻忘怀!有朝之日,必定得天下瞩目,方不负师恩!”
没人能料到,他这句话不是单纯的少年壮语,而是一个真正兑现了的许诺。
也没人明白,为何之前是师兄,此时却是师父。但一样无所谓,因为该明白的那个妖龙,已经觉得此生无憾。
而后对孔梨鲤也是拜礼:
“楼辕谢孔祭酒四年以来授业恩德!师恩铭感五内,必不敢忘!”
孔梨鲤面含微笑。楼止至特意登门拜访告诉他主宾另有其人之后,他便要了赞礼一职,为的就是不想只坐在下面看这个得意高徒,也是想看看怎样一个“外人”和他抢了给爱徒加冠的主宾。此日见得那主宾气魄已经暗自赞赏,没想到还能见得楼辕拜谢那主宾。他真是越发喜爱这个弟子,颇有几分傲然——这天下,有几人能如我孔梨鲤一般得天下良才以教之?!
而后是最后的三加礼。
这一次楼辕面向东正坐;霍湘震再洗手,再复位;有司奉上幞头,霍湘震接过,走到楼辕面前,吟颂三加礼祝辞: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孔梨鲤为楼辕除去之前的“平定四方巾”,而后霍湘震为他系上幞头,然后再次复位。孔梨鲤帮楼辕正冠,而后楼辕回到东房,换上公服。
这次是雪白的圆领的大袖袍衫,下加横襴,腰束革带。因他没有官职,故而只是白衣作为礼服。看来果真是青年才俊,霍湘震想起吴积白对他说的,关于楼辕会成为“参知政事”一事,忽然觉得,他家暮皓是有这个资格的。或者说,除了面前的楼辕,还有谁更适合参知政事这个职位?!就算是作为正丞相的同平章事,楼辕也是能胜任的!
这第三拜,拜的是楼家先祖。有司开始朗诵祭楼家先祖的祭文:
“属值二季在辰,戚蕃内侮。江南失图,窥窬神州。鼓棹则沧波振荡,建旗则日月蔽亏。出江派而风翔,入京师而雷动。鸣控弦於宗稷,流锋镞於象魏。虽英宰临戎,元渠时殄,而馀党实繁,宫庙忧逼。楼氏先祖,乃总熊罴之士,不贰心之臣,戮力尽规,克宁祸乱!……”
赵宋几乎是楼氏先祖一手扶持起来的。楼辕抬眼看了看上面的灵位,暗自立誓:我,会做得比你们更好!全天下都会看见,当年他们抛弃的、嫌恶的、轻视的那个半妖,将会建立绝世不朽的功绩!
接下来是有司撤去冠礼的陈设,在西阶位置摆好醴酒席。霍湘震揖礼请楼辕入席。楼辕于是驱动轮椅,坐到席的西侧,面向南。霍湘震向着西边,孔梨鲤奉上酒,楼辕转向北,霍湘震接过醴酒,走到楼辕席前,面向楼辕,念祝辞曰:
“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楼辕行拜礼,接过醴酒。霍湘震回拜。楼辕入席,把酒撒些在地上作祭酒。其实这一步也应该是行跪拜礼,但是楼辕只是坐在轮椅上完成了这个过程。之后持酒象征性地沾嘴唇,再将酒置于几上。楼辕拜,霍湘震答拜。楼辕起身离席,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