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指着墙上一块翻过去的竹牌说:“这牌子就是茶酒的酒牌,自今年加征茶税之后再不敢挂出来卖。可惜我家自酿了许多,如今只能埋在地下不敢出售。”
荣敏微微一笑:“你就涨点钱又如何?天下嗜酒之人只要来了瘾,多收几文也无妨。”
老板叹气:“客官啊,咱南域是不愁吃喝的好地方。可光是肚子饱了兜里没有铜钱这日子也是没法过啊!您且看这街市上的人,兜里有百文钱的只怕十人中只一人。要不人家北方的客商说,南边看着富实则穷的叮当响呢?”
荣敏怎会不知南域这些民情?
他的地盘上物产富饶,可恨之处在于空有东西运不出去。南域不比地处西南的云城,那边虽然也是交通不便,但出产玉石玉器为主,一件佳品就值千百两银子。
同是民众,南域茶农辛苦一年才赚几两,云城的矿工一年却能落得几十两。以农为主的地界,如果没有可供外运的路桥,最终结果就是如今南域的下场。
所以,他才会不惜重金买通奉州运河段水利知事,只要奉州和南域接壤的雨树县运河开通,南域这边他宁可地方出资开凿能连接上阿福江的运河段。
如此一来,南域的稻米,茶叶,蔬果,香料,水产都能运到北方去卖个好价钱。自己地界上的子民也都能过上兜里有钱,家里有粮的好日子。
哼!征茶使连同内地茶商连年压低茶价,不就是欺负南域交通不便这一点么?
这个弊端一直是历任庆南王的心病。
多少次上书朝廷,可惜开凿运河涉及相关太多。码头,选道,迁移原住民,全是大事。再加上有人故意欺压,生怕南域价低物美的货物一经大批涌入会挤了北方各州的买卖。
终于等到如今北疆局势紧张,琉国频繁挑衅,皇帝终于不得不依靠他南域这大粮仓!
荣敏微微一笑:“老板放心,南域人的穷日子也快要到头了。我听说运河即将修到咱们这边来,以后你的茶酒,茶农的茶叶,农人的稻米,甚至渔民的水产都可以卖个好价钱。五年后,我再来喝你家的米酒,到时候咱们从街上随便请十个人来,看看哪一个兜里没揣上几两银子的?”
老板瞪大眼睛,连连问:“客观可是说真的么?不是拿我这半截入土的老人打趣么?”
荣敏摇头,招手叫他上前来,低声说道:“庆南王荣敏,绝不欺骗自己的子民。”说罢那脸上浮起一丝当权者特有的豁达微笑。
在十五看来,这是某个王爷等着庶民莫名惊诧顶礼膜拜。
结果那酒肆老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猛拍大腿:“草民早就看出来了,客官您这气度绝非寻常人。草民料想十之七八您是位大官人,竟真是王爷本尊,草民三生有幸啊~~”
荣敏有点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起来说话,我此番是微服私访,不想闹出大动静。”
那老板噎了一下,左右环顾了一圈直挺挺坐在旁边板着脸的侍卫甲乙丙丁,又看了眼王爷手指上的扳指,欲言又止。
十五偏开头静静的微笑了……看,我就说这种不入流的伪装骗不了人吧?
茶乡小镇的酒肆里来了个王爷,老板自然倾尽店里的好东西,陆续端上来的汤水小菜以及点心无不花尽心思。
蔡廷嗜酒,刚才听那老板提起茶酒已然食指大动,现在更要求拿一坛来喝。
酒水上桌,倒出来黄中带绿,清香四溢。喝一口,微甜醇厚,果然是好酒!
十五扇动了几下鼻翼。璇玑营的人绝不许沾酒,但看蔡廷喝一口赞一声,两碗下肚还吟诗作赋……匪夷所思,在他闻起来,什么酒都差不多。
王爷那桌的吃食在端上来前自有侍卫逐一试过,庆南王是大方的主子,基本上他那里有什么,侍卫们的桌上也有什么。
十五捏起一枚糍团吃着。这玩意儿是用糯稻蒸熟,放在石臼中捶打上劲儿之后包了甜豆馅儿又裹上芝麻做的。
一个个圆溜溜又软又粘,口感极好。
吃到一半时,又有客人陆续进了酒肆。其中一人脚步沉稳却落地无声,十五的左手悄悄的扣了两把飞刀在手心,而后手臂自然的垂放在腿上,右手继续捏了糍团来吃,还夹了几筷子蔬菜。
他对面坐的就是蒲绍。
侍卫头子最近几日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虽然依旧是不理不睬,但至少不再横眉冷对。
十五刚想打眼色给他,却忽然想起之前翻的眼睛抽筋蒲绍也领悟不了的经历。这次干脆夹起一根菜心递过去:“绍大哥,吃些青菜。”
蒲绍惊诧。然后,更惊诧于在十五收回手时,桌面上赫然有一个用菜汤画的箭头直指左方!
一桌人全看到了这个箭头,于是,一桌子人齐刷刷的扭头去看坐在最左边的某侍卫,盯得那厮全身发抖:“我、我,你们……”
十五简直想挠墙!
“好酒!”
突然那个被十五怀疑的客人抽着鼻子眼冒贼光:“好香好香!这是什么酒?”说着就一边伸着鼻子乱嗅一边往荣敏的桌子靠近。
十五迅速的端起一盘小河虾站起身,大喇喇抡圆了胳膊往后一递高声吼道:“老板!怎的炒虾里还卷着颗田螺?好险咯了老子的牙!”
酒肆本就不大,十五大马金刀故作夸张的比划了一下,竟是正正拦住那可疑之人的去路。
刺客甲龇牙一笑:“死开!老子要找那老板算账,休要挡了老子的路!”
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