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了一束花,一篮子水果,还是一些博物馆的消息——宁桐青病了这几天,真是与世隔绝, 忽然间听简衡说起这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听说是省里派了人下来查,公安一套班子、纪检又一套,虽然翻的是老账牵扯不到你,老被人叫去谈话、交待情况也不够你烦的,正好年底了,你干脆趁机多休几天病假吧。”说到这里简衡翻了翻果篮,“我买了新鲜的草莓,吃一点吧,发烧需要多补充维生素。”
宁桐青发了这些天烧,胃口始终很差,每顿饭都是看在展遥在照顾的份上勉强吃完,虽然营养不缺,但水果这些一日三餐之外的“零食”却很难顾及周全——当然不仅展遥想不到,连宁桐青自己也没想到,于是当简衡这么一说,他居然真的有些馋了。
在简衡去洗草莓的间隙里,他不由得想,再怎么有照顾病人的经验,展遥毕竟是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总是应该被更多地照顾的。
没一会儿工夫简衡带着洗好的草莓回来,两个人一坐一卧相对无言地吃水果,吃到了两三粒简衡又动手剥起橙子来,宁桐青见他也不用水果刀,三下五除二地就把橙子漂亮完整地剥好了,顺口说:“这是有什么诀窍吗?还是现在的桔子都发育得特别好,都和橙子一个个头了?”
“没什么诀窍,挑皮薄的。”简衡吃了一瓣,当下皱眉,“你怕酸吗?”
“现在正好想吃点酸的。”
“这个特别酸,你要是不嫌弃我吃了一瓣……”
宁桐青忍不住笑了一下:“行了吧,我哪里敢挑剔送温暖上门的人。”
“可别这么说。”简衡也笑了,“下次要是再见到我醉死在路边可别管了,把自己折腾病了不值得。还想吃点什么?我要水果店挑最贵的装的。”
宁桐青还没来得及接话,卧室外头锁头一响,门开了。
简衡没想到还会有人,手上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看向宁桐青的表情也在瞬间微妙起来。看了一眼表,宁桐青答:“是钟点阿姨……”
简衡探头往房间外看了一眼,表情更微妙了:“宁先生,您家的钟点阿姨挺有特色。”
这时人声也从客厅传开:“我回来了。你好点没有?”
这还没到展遥下课的时间,宁桐青也有点意外,他再没顾得上简衡,趿着拖鞋去了客厅,问展遥:“回来得怎么早?”
“明天要去医院检查,谭老师让我早点回家……”话说到一半,展遥停住了。
他的目光分明是朝向着宁桐青卧室的方向。
展遥也没有多看,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看着宁桐青问:“客人在家里吃晚饭吗?”
“呃……我问问他。”忽然生出的一点尴尬还没来得及成型,又散去了。
“好。如果留下来吃晚饭我告诉章阿姨,让她多做几个菜。”
“等一下我告诉她。你安心看书去……哦,刚才你说明天去医院,几点?我和你去。”
“不用了。你还发烧呢,不要去医院,细菌多。”他请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烧退了。”
这句话刚说完,展遥的手已经抬了起来。
宁桐青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冲他笑笑的同时压低声音:“小十,给你小师叔留点面子啊。”
“……啊?”
“家里有客人呢。”
“……哦。”展遥放下手,“所以你退烧了吗?”
“退了吧。”
这一次小朋友虽然没说话,在某种程度上给了足够的面子,但还是投来了不甚信任的目光,宁桐青只当没看见,挥挥手:“那明早去医院的事情就定了。我们一起去。其他的晚点再说。”
看表情,展遥完全没有被说动。
宁桐青一厢情愿地丢下明早的安排后又回到了卧室,顺手带上了门。再次二人独处后,一开始谁也没说话,甚至有几秒钟目光都是刻意避开的。大概僵了一两分钟的光景,简衡站了起来,率先打破这奇怪的沉默:“时间也不早了,你多休息,我先走了。等你好了,我们再约。”
宁桐青倒是没留他,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连杯水也没给他倒。他就说:“我真是烧糊涂了,水都没倒。”
简衡轻轻一笑:“我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来喝水的。再说也吃了水果了。”
话说到这份上告辞和送行都是理所当然。因为房间里太安静,简衡穿外套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响,宁桐青默默看着他穿好衣服,还替他把没翻出来的大衣领子整理妥当,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简衡的后颈,不曾想这个小小的动作却让简衡一个激灵,好像那不是手指,而是两根细针。
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过激,耸了耸肩,笑说:“静电蛰了我一下。”
宁桐青也一笑,为他打开了门。
还没送到门口,家门又一次开了——这次是章阿姨,大包小包地提着菜,看见屋子里多了个陌生人,很腼腆地点点头,就对宁桐青说:“宁老师,来客人了啊。”
“对。不过这就走了。”
“外头下好大的雨,带了伞没有啊?”
他们这才看见水痕正顺着塑料袋和折伞缓缓地滴在地板上,就这么几句话的间隙,已经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滩。见状,宁桐青刚一迟疑,简衡抢先开了口:“我真没带伞,你家有没有多余的?”
“我找找。”宁桐青想想,应该是有好几把伞。
但单身汉的屋子有一个准则——大凡东西不需要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