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是仆而是奴?”
袁峰点头。
就时下而言,奴、仆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仆有一定人身自由,可以放为民,两代之后与良通婚。
奴则不然。
无论自愿还是被迫,一日投身为奴,世世代代都将为奴。纵然家主慈悲放其为民,也是“贱-民”,不得与良通婚,不得从事规定的职业,否则就要遭到刑囚甚至流放。
桓容有五百田奴,多数是南康公主和李夫人送来。也有任职盐渎期间,主动投来的罪人和流民。
之前他没注意这些,来了便收下。其后知晓奴仆的区别,却也不好擅自更改。
一来世道如此,凭一人之力,无法硬撼千百年传下的规矩;
二来,比起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做田奴好歹能保住一家性命,每天吃上一顿饱饭。加上桓容并非苛刻之人,任命的庄头行事有度,算不上严酷,在他手下做田奴,甚至好过一般豪强的佃户。
最重要一点,到了唐时,仍有“奴”的存在,证明有其延续的土壤。
改变总有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擅自动摇的结果,很可能得不偿失,甚至是好心办坏事。
想通之后,桓容很快丢开手,不再自寻烦恼。
一路走在城内,桓容的思绪又开始飘远,直到阿柏停住脚步,示意地方到了,他才缓慢回神,看向陌生的残垣断壁,不禁有几分唏嘘。
“阿兄,这下边有密道。”袁峰低声道,“大父让人挖的,曾让阿柏带我看过。”
桓容点点头,命州兵散开防卫,让出地方,由私兵和健仆一起动手。
工具随身带着,挖土并不费事。反倒是清理碎瓦焦木颇费力气,中途有残存的房梁轰然砸下,溅起一地灰尘,险些酿成事故。
“此地危险,还请使君退后些。”
私兵合力抬走房梁,搬走碎石,在烟尘中连声咳嗽。
桓容以袖捂住口鼻,抱着袁峰后退三大步,又拍拍小孩的手。
“尘土大,小心呛到。”
袁峰点点头,小手捂在嘴上。不知想起什么,突然间笑了,大眼睛弯起,睫毛扑扇扑扇的,毛茸茸的愈发惹人喜爱。
桓容看得稀奇。
“你在笑什么?”
袁峰继续笑,摇了摇头,就是不说。
桓刺使默然两秒,无声叹气。
好吧,孩子的世界他不懂。
不过,能这么快让小孩撤下心防,该说是一场不小的成功。
仔细想想,初见时,这小孩还有几分怕他,说话间都带着小心。如今竟能开起玩笑,明显亲近不少。
如此看来,他也是很有人格魅力的嘛。
不提桓某人放飞思绪,自我满足,健仆和私兵清理干净土层,继续下挖,很快找到密道入口。
入口压着石门,门上覆着一层融化后凝固的金属,缝隙都被堵死。不将金属清理干净,石门绝对打不开。
若说故意为之,难免有几分牵强。
毕竟开凿密道的是袁真,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唯一的解释是,当时门前有锁,遇上城中大火,锁链全部烧融。
想到这里,桓容不禁皱眉。
这么高的温度,下边的藏金且罢,绢布还能完好?
“使君,破开这处需得半日。”仔细看过石门,曾师从公输长的私兵道。
“不能砸门?”桓容问道。
“比凿金更费时。”
“好吧。”桓容向上托了托袁峰,手臂有点麻,“留二十人在此,稍后再派百名州兵,动作尽量快。”
“诺!”
密道暂时打不开,桓容不欲在城内浪费时间,抱着袁峰回到城门,登上车驾,就此返回军营。
此时,多数村民已返回家中,余下的正准备离开。
抓来的氐人和袁氏旧部被分开关押,逐个进行审问。推出背锅的参军武将都已取得口供,只等建康官文一到,就要当着满城百姓的面问斩。
这几人并不无辜。
跟着袁真时尚有收敛,遇上袁瑾上位,没少趁机捞钱做恶事。据悉,以村人为盾的主意就是几人所出,投靠氐人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查明情况,摘了他们的脑袋,桓容毫无压力。
车驾驶进营地,刚巧遇到苍鹰飞回,送来秦璟的亲笔书信。
书信的内容很长,几乎囊括了七八月间的所有大事。
自秦氏坞堡攻下邺城,慕容鲜卑大势已去,燕国成为历史,北地乱局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