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这一次老常倒是惊了,他来来回回的看着,表情就如找到玩具的孩子,越来越兴奋:“好东西啊!”
赵学军将碗里的汤喝完,走过去蹲下问:“伯伯,您给掌掌眼,看值多少?”
老常失笑:“屁孩子,哪里学的歪词儿,历史能拿钱衡量吗?这是啥,这是山西的宝,这是……晋商的魂啊……”
赵学军没吭气的笑下,看着老常从屋子里取出一个放大镜仔细的端详,他端详了一会说:“这东西,没了,这么完整,这么……齐全,放伯伯这里,我帮你还原吧,现在,着万林也就我有这手艺了。”
“伯伯,这手艺,您教教我呗。”赵学军眼巴巴的。
老头立刻拒绝:“别学这个,我这一辈子,就是因为这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呀,个性残缺,天性不足。你写大字吧,这手艺的事儿,那也要分心性,你不行。”
赵学军不辩解,走到一边端起两个空碗去洗。老常收拾完那些东西,从屋子里取出一本古书,翻开一页,指指一边的位置,赵学军走过去坐下来,两只手撑着下巴,开始听老常给他念古书。
“忧患当明理顺受!人世间,自有知识以来,既有忧患不如意之事。小儿叫号,其意有不平。自幼自壮至老,如意之事常少,不如意之事常多,虽有大富贵之人……甚少……”
“妈,我……我弟呢?”赵学兵擦擦汗,问正在做饭的母亲。
高橘子拿着火柱上下捅火:“玩去了。”
“跟谁?”赵学文进来问。
“我咋知道,你们自己问三儿去,这都几点了,死孩子还不回来。”高举看着漆黑的天,有些担心。
赵建国推着车子,进了后院,他隔着玻璃对里面的人说:“老常跟博物馆,打来电话,说军军在那边吃饭了,晚上不回来了。”他说完,从自行车车座下取出一块布,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擦车子。
这是赵学军出生以来,第一次不在家里住。这一整晚,家里从大到小,倒是都失眠了。赵建国翻来覆去的愤怒:个死小子,谁说他懂事了,谁说他不会发脾气了。这是啥,跟老子抗议呢?屁!老子才不理他,有本事他住去吧!
15、第十五章 ...
一九八四年春节,奶奶拥有了一个胶片唱机。万林本地民间曲艺并没有灌制唱片,老太太只好在家里没日没夜的听越剧,黄梅调,京剧。赵学军倒是问过奶奶听得懂吗?老太太听了直接翻了他个白眼:“我又不是外国人。”话说,外国人那也听不懂吧!
外国人,外国友人,是奶奶知道的新词汇。八三年底,一群有着不同于国人的黄毛绿毛外国人,在去参观五台山的路上,不知道怎么了,就进了万林市。万林市人民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天,半个城的人涌上街头,看猴子一般的看那些洋鬼子。家里,老妈去了,俩哥哥去了,最后老爸跟市委领导竟然也去了。能不去吗,外国友人被人当猴子围了,吓得硬是不敢下车。
洋鬼子走了,年来了。好久好久没说话的赵家三兄弟还是老样子。赵学军每天起得早,他说他拿着全班的钥匙,要去给同学开门。每天放学,他直奔博物馆,有时候就留在博物馆跟老常吃。他躲着自己的两个哥哥,有时候,远远地看到大哥,二哥站在学校门口,他扭身就从学校后面走了。不是他心狠,他害怕。他害怕下意识的,自己还会争宠,下意识的,自己还会做一些支配别人人生的事情,他害怕自己对别人付出太多,失望太多。他害怕,有一天他会越来越喜欢他们,依赖他们,当那个秘密暴露,那就不是原谅的事儿了。有些情感,他承受不起,骨子里,他认为自己不配。自己觉得自己清醒过来的赵学军,将自己缩进了一个小房子,他蜷缩着,连自己都没发现。
赵学文,赵学兵最初是打算这一辈子都跟自己弟弟划清界限的。他们在弟弟面前大声谈笑,把他做的事儿全部揽了下来,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对于他们这种孩子气的争宠行为,父母并未干预。赵建国与高橘子,只是努力做到公平。他们觉得,孩子的气那就是几天儿的事儿,发过了就完了,谁家孩子不都这样?甚至,奶奶也是这样想的。
这都多少个月了,赵学军不再与家人亲厚。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上学,放学,跟王希出去看鸽子,跟王瑞出去,王瑞和泥他看着。他不再卖报纸,收集破烂,只是沉默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他努力模仿,就如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屁股是绝对不肯在家呆着。他出去,别的孩子是玩,他是拿着一套文具,每天都去博物馆临碑文,练心性。
赵学文早就把自己嫉妒弟弟的事儿,想通了。从他跟弟弟分开,独自去广场自己个儿看着气枪摊子看了一下午之后,他就想跟自己的弟弟和好。他骑着车子来回四十里地的拉奶奶听书,他就想跟弟弟和好。看到什么好吃的了,摸下口袋,他就想跟弟弟和好。一星期后,他不洗澡,不洗头,直到发臭了,没听到弟弟唠叨,他就想跟弟弟和好。他上学,放学看着别的哥哥接弟弟妹妹。每次看到嫉妒的就要疯掉。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不能在那晚为小三儿说句公道话呢?自己咋就失了哥哥的本分呢?现在赵学文每看赵学兵一眼,那眼神就像下小刀子。每次都吓的赵学兵腿都发软。
赵学兵的日子是最不好过的,大部分心思他跟大哥一样,想跟弟弟和好。从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