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冯局长说的,这件案子性质恶劣,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大,不迅速破案不足以稳定人心,最重要的是此案的侦破与否,与大家的年终奖金联系密切,所以理清脉络后,不妨尽早结案。
大家对局长的话都是心照不宣,案情上的瑕疵在人为的掩盖下也变得完美无缺。
不能怪警察同志办案毛躁,实在是大家对吴水根这个表面上看起来瘦弱不堪的少年,有一种发至心底的厌恶感。
如果奸尸那么恶心的行为,他都能做的话,那杀个把人也不足为奇了。
很快吴水根是杀人凶手的事情在整个军县传开了。张寡妇家的门都要被几个受害人的家属给踹破了。
每天都有人往水根的家里泼粪水,连张寡妇打工地方的老板也委婉地辞退了她。
这些都是水根从前来探视的张寡妇的嘴里知道的。
其实张寡妇不是存心让儿子内疚,但一个苦了半辈子的农村妇女,能指望她有多大的胸怀包容这些时日的惊吓与苦楚呢?
有道是“三人成虎,曾子杀人”,在公安局的同事一连几次的上门询问下,张寡妇的内心深处对于儿子不是凶手这件事儿,也有些吃不准了。
看着母亲迟疑的态度,听着她埋怨的语气,吴水根沉默了。
他从小就被人冤枉习惯了,拜戴鹏所赐,小偷这个帽子被他从小带到大,甚至摆脱了戴鹏后,在上技校的时候,如果有谁丢了东西,都有旧日的同学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自己。
在水根眼里看来,被人冤枉偷东西和被人冤枉杀人,性质是差不多的。既然辩解无用,何不干脆保持沉默?
就在他完全绝望时,横死肉,不,是冯局长独自提审了他。
与其说是提审,不如说是点拨。
冯局长直截了当地告诉水根,想要翻案出狱时不可能了,就看水根想不想活,如果想活就按他多说,把罪责都推到张大福的身上,他也就落得一个协同毁尸盗墓的罪责,关个三五年也就放出来了。
吴水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冯局长又露出了他那恶心的笑容。
“你不需要知道什么,该你知道的,日后总会知道的。”
水根咬着牙,将拳头攥得嘎嘣直响。
这间讯问室干净整洁,正气凌然,没有半丝鬼魅的影子,可水根却深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人比鬼可怕得多”。
最后,水根提出了一个条件,让冯局长帮忙好好安置自己的娘,最好搬得离军县远远的。人言可畏,让自己的娘衣食无忧的安度下半生,是他这个窝囊儿子唯一能做的了。
在里面呆了这么长时间,水根已经清楚在这个冯局长的身后有一个漆黑可怕的大网。至于大网的深处隐藏的什么,就是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很快,人们在外省的一家旅店里发现了畏罪自杀的张大福,而桌子上的遗书,已经详细交代了自己杀人,然后指使吴水根毁尸的犯罪经过。
一审判决也下来了,吴水根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即日便前往君山监狱服刑。
七
满头的羊毛卷已被尽数理掉,只剩下一层青黑的绒毛覆盖着头皮,水根手捧着分配给自己的洗漱用品跟随狱警来到了属于自己的牢房。
从此再也没有吴水根这么名字了,取而代之的是542这个冰冷的名字。
这座监狱处于君山的北面,常年不见阳光,一进牢房,就感觉里面的湿冷空气。
每个牢房里都住着4个人,一看见有新的犯人进来,个个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他。
等狱警训完话,水根就走到靠墙的床位那,把手中的东西随便甩到床上,人也往床上一倒,面冲着墙,闭着眼睛淌眼泪。
不是水根怂,实在是这接连发生的事情远远超过一个19岁少年的承受能力。
想到以后的生活都要在这牢房里度过,水根感到绝望了。
“嗨,542,怎么进来就睡?赶紧起来跟我们哥几个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没过2分钟就有人凑过来跟水根套话了。
水根没搭理他,紧抿着嘴,闭得跟蚌壳似的。
孩子没弄明白,这不是寄宿学校,面对不喜欢的同学可以脖子一扭,划清界限。要知道,在监狱里,除了极少数如他一般含冤入狱的人外,绝大部分都是从社会上清理的垃圾人渣。
尤其是水根所在的暴力犯大队,根本没有善茬。
见水根装聋作哑,有人突然一个猛力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水根趴在地上抬头一看,一个长着鹰钩鼻的30多岁的壮汉正恶狠狠地盯着他。
“跟你说话装什么哑巴?”
这么地上的长时间积攒的压抑与苦闷,在重重摔到地上的那一刻彻底爆发了。
从地上快速的爬起来后,他猛地冲到鹰钩鼻子的面前挥动着自己的细胳膊,可是拳头还没到鹰钩鼻的面前,人已经被一脚踢飞了。
水根抽搐地趴在地上,感觉肠子都移了位置,疼得呼吸都不匀称了。
“臭小子,把招子放亮点!连龙哥都敢打,还想活着出监狱了不?”旁边两个小喽啰在一旁叫嚣着。
那个叫龙哥的鹰钩鼻子得意地朝旁边的几位翘了翘下巴:“去,好好教教他规矩。”
于是水根在高墙下得第一夜就是在拳脚中渡过的。
当狱警来巡视的时候,其他三人丢已经躺在床上睡觉了。
只有水根一个人摊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