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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过那个绿漆挂扁的正门,离玉绕过一条胡同,来到那个不停传来丁当声响的小院儿前。
瞧着那虚掩的乌色小门,离玉犹豫了一下,推门而入,院子里两三个生着火的小砖炉旁都守着人,看到离玉进来,只抬了抬头,却也没人多嘴询问。
离玉四面望了望,刺溜一下钻进了院里一扇挂布的小门里,门里斗室小小,只有一个比人高出许多的乌黑长柜,长柜那边坐了个伙计,瞧见离玉缩头缩脑的模样,眼皮夹了夹,爱理不理。
“我,我卖这个……”
怯生生的把自己熬了一夜才拆下来的金线团高高的递上去,离玉在下面殷殷的盼,要知道那金线拆下来只有头发丝那般的粗细,要把它不断不乱的缠成这小孩儿拳头般大小,他有多么的不容易!
“……”高坐在柜上的伙计拿起离玉递上来的线团眯起眼睛看了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短短的抛下三个字:
“不值钱。”
离玉眨眨眼,向前凑了凑,踮起脚攀在那高高的柜上,歪着头问:“不值钱是值多少钱?”
那高坐的伙计又从鼻子里哼了声,上下瞟了离玉那灰仆仆的模样,又短短的吐了几字:“不值钱就是不值钱!”
“就算不值钱也总该有个大概价钱吧!”离玉不急不恼,依然睁圆了眼睛一派少年天性般的问,那伙计又拿眼皮夹了离玉几眼,见离玉那副仿佛早已胸有成竹般的架势,暗地里咂摸了咂摸,死气活现的耷拉下眼皮,哼了一个价钱:
“一两五钱。”
离玉眨了半天的眼,想了想,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把那金线团儿往回拿:
“我干婆和着两位姐姐都是做绣户的,方圆百十里都有名气,前几月接了个大活儿,三个人忙了两个月才算忙完,剩下的这点线人家主顾家家大,不吝惜要,又见我们家绣活儿做的好就当赏钱给了我家,我干婆说我们这等小户人家,云里雾里是用不到这种金贵东西,不如换卖成银两,吃了喝了倒还实在,我干婆还跟我说,这金线纯得很,化成金块也能有一两半两,叫我低于三两三不卖!你这儿不成,我就去布庄那边看看,总不能在这边便宜卖了,回去家让我干婆撕我皮子不是?”
柜上的伙计听了,想了想,皱着眉伸出了三个指头。
“三两。”
离玉摇头。
“三两一。”
离玉再摇头。
“最多三两二,”离玉伸出的手被‘啪’的一声按了住,伙计从牙缝里哼出一声,“再多没有。”
离玉想了想,手掌上翻,点头。
那高坐着的伙计轻蔑的从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转过头,从柜子里摸出几角碎银,拿着柄小称称了称,然后‘啪’的扔在了柜上——
说是主顾家赏的,谁信?看那小子灰仆仆的模样,只不准是家里替哪个大户人家做绣活儿,克扣下来的金线呢!也亏得这小子傻楞,先来了他这里,要知道这金子不管多纯,也就只是个金价,但这金线却是用金子一点一丝精细的拉扯成的,只这份工艺,就已大大超过金价了,不过就算那傻小子先去布庄估计也卖不出什么好价,布庄一般很少做这种生客的生意,怕质料不上乘,可他们银楼就不怕这个,只要等到哪家布庄或是裁减店向他们这里下了生意,他们只管把这金线混在其他金线里面一并送过去就行,这生意一翻手赚的就是十倍八倍的利,傻子才会放过!
离玉攀在柜上把那几块碎银全扫进自己手里,然后跳下来仔细的瞧。
坐在高柜上的伙计轻蔑的瞧着离玉像没见过银子一般对着那几块碎银掂掂瞧瞧,不耐的敲敲桌,抛下句:
“得了钱就别在这儿耽误我家生意!”
离玉从鼻子里‘嗯’了声,克制住想咬咬看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真银的冲动,小心翼翼的掏出钱袋,把碎银装了进去。
20 抽了?
20 抽了
太阳西落,银月中升,赶了小半天的路离玉终于在午夜之前摸黑回草屋,累得像条狗般趴在水缸前狂灌了三舀凉水,然后喘匀了气,背着身后沉甸甸的背篓迈进了屋。
原本黑着的屋子忽然无声无息的亮起了烛火,即使已经习惯了楚华容悄无声息的离玉依然忍不住被小小惊吓了一下,瞟了一眼对面那张在昏暗摇动的烛火下显得苍白异常的脸,离玉把压得他肩膀生疼的背篓解下来,小声道:
“我回来了……”
小小的烛火无风自动了一下,虽然一直叫自己努力习惯,可离玉依然被对面那双清冷到透着森然凉气的眼睛盯到后背寒毛竖起。
涩涩的干咳了两声,离玉指着装得满满的背篓,低声问:
“那个……我买了不少东西,看……看看吗?”
“……不用。”微冷的金玉之声在沉默片刻之后突然响起,离玉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般的小心翼翼的抬起眼,试探的小声问:
“今天晚饭还没做……要不,改宵夜?”
“不用。”微薄的嘴唇吐出微凉的两个字,离玉望了望对面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忍不住又低下眼睛,两厢沉默了片刻,离玉犹犹豫豫的小声说:
“那,那我先把东西收拾起来了——”
头顶上没有声音回答,离玉等了会儿,明白那人这样就算是默许了。
低头把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