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尘埃落地都别废话该赔钱赔钱,来来来算账算账,他给我一两你给我八钱!”
“殿下他打得过吗?”
“怎么打不过?!你牛逼,那殿下打你的时候你怎么跟死狗似的?”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赌谁在上头!我一两八钱押殿下!”
“你看以咱殿下那脑子,他还能在上头么?我!八两金!全副身家!押小将军!”
……
宿羽还叉着腿揉着屁股坐在地下,忿忿回头拿刀尖指着没事找事的谢怀,一句“你迟早嘴贱被人打死”还没出口,只见谢怀拢着手,生怕人看见似的,做了一句话的口型。
宿羽在原地愣了半天,突然抬手按住了嘴唇,但胸口就像拱着一团毛茸茸暖烘烘的小狗,痒得柔软的嘴唇愣是没被冰凉的手指压住,抑制不住地上扬了起来。
他说的是:“江河将备,就等你涂上青山了。”
第72章 眄不朽
“将备”毕竟还有个“将”。谢怀看似不留退路地进了宫,但死活还是另外的问题。那件没拿到手的东西,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不想张扬得人尽皆知。
可见艰难。
宿羽舔了舔嘴唇,撑着地站起来,踩熄了脚底下的一缕烟,然后忍不住合上了眼帘。
那块温凉的玉鬼就在胸口,鬼脸朝里,硌着胸口的骨头,一双滑稽粗糙的鬼眼带着笑,看进了他心底所有隐而未发的血气和担忧。
午后下起了细雪,谢鸾没在中宫被黎皇后训斥,他被杨克拎到了皇帝的寝宫。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是个人才,两只白嫩爪子护着谢怀谢疆谢息这三个不争气的东西长大,竟然能让他们没早早被皇帝砍死。
老太监头子几十年都没跟人急过眼,这时连声音都在抖,“今天回来就这样了……小殿下,求您听老奴一句话,别记恨他,别记恨他!让他好好儿走,别让他去了底下还动气……”
谢鸾有时候又和谢息很像,多少有点善感。
他一直很羡慕谢怀谢疆的硬心肠,因为他一到龙床前,闻到那股虽有弥留但势不可挽的气息,就有两行眼泪无知无觉地掉了下来。
皇帝喘得不那么厉害了。谢鸾在军中见过病死的老兵,军医管这个叫回光返照。
杨克推了他一下,谢鸾连忙擦掉眼泪,“父皇,我是阿鸾。”
苍白干裂的嘴唇在轻轻翕动,他下意识附耳过去,“父皇说什么?”
那副苍老的嗓音挟着九州风雷和半生目盲,竟然有些凄惶,“袁卿,朕的阿顾……她到底叫什么啊……”
谢鸾只觉得脖子一痛,被枯槁的手指紧紧掐住了。皇帝竟然半坐起身来,灰色的眼珠背后发红,死死拧着谢鸾的脖子,“袁卿,连你也恨朕……!她到底叫……”
宫人们慌乱上来扒开了树枝一样的手指头,杨克走上去,附在那半聋的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谢鸾咳得惊天动地,额角一涨一涨地凸起青筋。他趴在地上,听着四周真情有假意也有的哭声渐起,反而哭不出来了。
他在床边坐直,摸了摸那个老人一片干燥的眼眶。
轻爱早别,相知已旧,青冢斜晖无一在溟溟风雨声中。
火头箭倏地划过飘满雪霰的天空,没入金陵城头上银黑纹样缠绕的国旗。
扑簇簇一声风响,火被风击灭,旗上带出一个焦黑的火圈,旗杆折断,飘摇落地。
长宁塔曾经存在的位置现在就像一个巨大的豁牙口子,放任彻骨的西北风从九回岭一路南下刮进了金陵的咽喉。
无数金银甲胄的北济人蜂拥到了废墟之前,三伦从枣树上远眺,吼道:“到了!”
宿羽策马奔出数丈,回头吼道:“放箭!”
颓圮城墙上的韦明安一低手掌,漆黑的铁箭密密麻麻穿过雪风散入豁口,顿时激起一片人仰马翻。
一个北济兵纵马跃过箭阵掠了过去,冷不防又一箭从树上飞了出来,直直没入后心。
树上的三伦收回弓,甩了甩手。
见此路不通,北济人立刻后撤,有人回手一刀闪出,不知道砍中了没有,只看见三伦就像只被打下来的枣子一样落了地。
宿羽没来得及探看三伦,只见为首的将领横枪一指,“追!”
——但不是所有人都追得上,大股的北济兵力被虎贲军缠住了手脚。而向西北遥望,隔着一道道空空的陇青军帐,可以看见飘荡的旗帜。迎风再走数里,就是北济的临时大营。
被指枪尖着的宿羽并不回头,俯身贴紧马背,一鞭挥下,“啪”的一声脆裂爆响。
战马飞驰如电,他在烈风之中弯身捡起破了个洞的银黑大旗,扛在肩上,挥鞭垂直于城墙角向北奔去。
小宫女涨红着脸,“殿下,您抬一抬脚,这靴子才穿得上。”
谢鸾只听着外面的风,似乎隐约听见了城外的喊杀,但其实并没有。黎骏归咳嗽了一声,谢鸾这才稍微侧了侧脸,但也没回头。
国丈张开手臂让宫人为自己换上麻衣,不耐道:“不穿就算了,带他去前头。”
四五个宫人侍卫推推搡搡地把谢鸾送到前殿,门窗洞开,满是呼呼的风,阶上的龙椅都几乎要冻出裂缝。
朝臣隐约躁动,见服孝的太子到了,才隐约压下一些声音。
谢鸾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歪门邪道最多的三哥谢息为了磕碜谢怀,给他讲了好些关于坏老虎的故事。
他现在能想起来两个——一个是“三人成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