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刻氤氲生雾,却无烟火之气,一股清冽寒香悄然而至,端的叫人心静神和。
玉镜回身见厄鲁台盯着那炉,便又娇笑:“王子好眼光,这是先皇赏给王爷的,王爷爱惜着呢。”
厄鲁台早看到那炉身非细致研磨不成的金黄色边线,而炉口、底边缘亦因长期摩挲把玩,显出金黄铜色,类若弦纹,颇为美观。是以接口应道:“果是妙物。”
玉镜咯咯直笑,略转过炉身,点着一侧款式道:“这上头‘贤靖清玩’四字,正是先皇墨宝。”
厄鲁台行来细看,见是四字篆书款,款识方形。题字镂刻峻峭,挺拔劲健,不由赞道:“好笔法!”
玉镜美目一转:“王子当真博学多才。”
厄鲁台谦道:“心慕中原汉土,略通皮毛,贻笑大方了。”眼目所及,却又稀奇,“这处怎的有损?”
玉镜看向炉身另一侧的划痕也就抚掌而笑:“听说这是五皇子……不,是今上幼时来府中闹的。你不晓得,那时候儿啊——”
厄鲁台听他声如玉珠落盘,叮铃讲着那些旧事,活灵活现似在眼前,也就忍不住跟着笑道:“原来还有这些缘法。”
“可不是?”玉镜说罢这句就听外头响动,这便欢天喜地起身迎去,“王爷来了?”
厄鲁台也忙得起身,就见玉镜柔弱无骨般倚着个俊逸男子入得堂来。
那人一身蟒服豹饰,贝带佩剑。即便围着的狐白裘柔软华贵,也叫他穿出股凌冽寒气。厄鲁台看看玉镜娇艳不可方物的笑容,再看看这人古井无波之态,越发觉得时人言摄政王狡诈阴狠有理。
“病体原不宜见贵客,累王子久候,见谅。”那人沉声凝眸,口里说着谦辞,面上却毫无歉意。
厄鲁台心道自己有求于人,又怎敢见怪:“原是叨扰王爷静养,还望王爷勿责。”
“不怪就好,请。”那人微微摆手,自在堂上椅中落座。
厄鲁台便也坐了,见玉镜一手抢了贤靖王的茶杯,撅起嘴道:“王爷,太医说您不可饮茶,免得解了药性。”
又见贤靖王却不责怪,由着他换了块点心捏在手里:“玉镜还是这般不懂规矩。”
玉镜便抛个媚眼搂着他脖子娇声道:“王爷,玉镜还有更不规矩的时候呢~”
厄鲁台觉得如坐针毡,有些尴尬地别开眼睛。
“好了玉镜,贵客还在,你且去吧。”
玉镜扭头不依,贤靖王贴着他耳朵说了甚麽引得这美人嗔怪着笑红了脸。往他肩上轻轻捶一拳,又在他身上腻了一阵才依依不舍告退。
厄鲁台眼观鼻鼻观心,直等到贤靖王再开口:“不知王子贵人踏贱地,是为何事。”
厄鲁台看了眼他一本正经的脸,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欧阳庭自也一直暗中打量他,见他踌躇的模样便微微挑眉:“玉镜叫本王宠得没了规矩,还望王子海涵。”
厄鲁台便道声不敢才叹口气起身,手按胸前弯下腰去,却中途急急换为抱拳一躬:“那日约王爷一聚,原是厄鲁台心中仰慕英雄。可不想累王爷遇刺,今日是来赔罪的。”
欧阳庭不动声色看着他行完那不伦不类的礼方道:“又不是王子派的刺客。”
厄鲁台一顿:“听说伤了王爷的是铁弓重箭,那……”
“那是达怛特产?”欧阳庭挑眉道,“本王也曾在藩蛮的战场上见过这种长弓。”
厄鲁台抿了抿唇才轻声道:“王爷,若我说,我晓得此事主使是谁呢?”
欧阳庭摩挲着手里暖炉道:“王子,本王乏了。”
厄鲁台一愣,见他施施然起身欲走,忍不住上前拦住道:“王爷,我真的——”
“王子。”欧阳庭扫他一眼,“不若先说说看,你想要甚麽。”
厄鲁台只觉得那一眼如刀在背剐了一圈,忍不住微微发颤:“王,王爷……”
“王子,本王,是凤朝的贤靖王,并非达怛麾下小卒。”
“天下谁人不知摄政王名号?”厄鲁台咬咬牙,冲他单膝跪下道,“若事成,自有黄金万两美婢娇娘奉上!”
欧阳庭倒是虚抬手请他起了:“本王无意折辱王子。”
厄鲁台立着垂首道:“王爷不肯施以援手,又何须惺惺作态。”
“折辱?”欧阳庭失笑,“王子莫不是先以本王有不臣之心相胁,再以黄白之物折辱本王麽?”
厄鲁台一怔,就听那贤靖王沉声道:“王子可是听漏了?先前本王说过,本王是凤朝的摄政王。此生唯忠我朝。”
厄鲁台咬紧牙关道:“那,西塞五城?”
“连上蚺丹五郡,再加每年良马百匹毛皮百担,边境互市。”欧阳庭淡淡道,“不知王子以为然否?”
厄鲁台颤声道:“雄鹰折翼不能翱翔于天际,头狼拔去利齿怎能驰骋草原,难道这是王爷的胸襟气概麽?”
“幼鹰尚未长出翎毛就想飞?”欧阳庭迈步离开了厅堂,“王子不妨再考虑考虑。全管家,送客。”
“贤靖王当真把厄鲁台撵了出去?”御座上的小皇帝面色阴晴不定。
“是。厄鲁台进去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就被全管家送了出来。”下首跪着的蒙面侍卫低声道,“属下见他神思不属,上马时滑了险些摔倒,想来是碰了钉子。”
“谁叫他找错了人。”小皇帝傲然一笑。想到也许亚父没有答应他甚麽,心里这就微微一松,“你说他去之前,是玉镜先去的?”
“是,玉镜与他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