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猛地咳嗽起来,把杯子放下了。
周鹿溪隔了一片刻才压低声音:“小主子啊,你也来了一些时日。新鲜劲儿要是过了,咱们回去呗?”
凤梧只呵了一声并不答话,周鹿溪耸耸肩道:“咱们不像人,满肚子坏水。我也不讲虚的,小主子请别见怪。我看这人间真的不适合我们妖族。”
“可不是?这儿哪儿有妖界畅快!”阿虎跟着帮腔。
凤梧垂下头来盯着朴素寡淡的被面眯起眼睛道:“父皇……还好麽?”
周鹿溪一看有戏,立刻摇头道:“别的不提也罢,就是思念小主子啊,牵肠挂肚的。吃不下也睡不着,一天八遍的问我——”
“有麽?”阿虎疑惑地抬头看看他,“我怎麽从没见着?”这就猛地瞪圆眼睛跳起扑来,“好你个鹿呦呦啊!说,你是不是背着我跟大人联络?!”
周鹿溪无奈,接住阿虎安抚地摸了摸:“乖乖乖。”
所以其实是假的吧。凤梧哼了一声:“我父皇事那麽多,儿子也不少,何必在意我这个最不听话的。”说完不等周鹿溪讲,就又恹恹地摆手道,“你回去吧,别跟着我们了。”
周鹿溪压下一句话,面上十分谦恭:“小主子,恕难从命。”
凤梧冷笑一声:“口口声声叫着我‘小主子’,也不过如此。”
“小主子安好,我这小妖才算能留下半条命。”周鹿溪也没恼,只笑了笑说声“小主子歇着吧”,竟就跃窗去了。
阿虎诶了一声,看着微微摇晃的窗棂不由眨眼。
凤梧捏着杯子轻声道:“阿虎,你也听令于我父皇监视我麽?”
阿虎打个哆嗦:“怎,怎麽可能!”说着又小声道,“只是,只是小主子来了之后,妖皇大人传了些话来而已……”
“想来也是。能被道士抓住当战宠,你也够笨的。”凤梧呵了一声,“父皇怎麽可能把要紧的事派给你呢。”
那也得看遇上的是哪个道士好麽?!阿虎气得翻白眼,最后还是叹口气趴下了。笨麽?也没说错。心里再如何酸溜溜的也得承认,妖皇大人怎麽可能看得上它这样一个小妖怪呢。
却说周鹿溪跳出窗去,既没有回妖界,也没有回自己房间。他匿息隐去身形,飞身出得客栈一路向东,直行出房熙镇外。果然远远见河边杨树下立着两个道士。他自然不敢挨得太近,索性就跃上身边这棵树,放出神识悄悄去听。
“……如何?”杨树下的离象宗长老袍服被风卷起一角。
“三师弟,此事尚有颇多可疑之处。”欧阳庭立在对方身前,左手背于身后。
“师兄所言甚是,但空穴来说,未必无因。”
“万法宗有甚麽证据赶来兴师问罪?”
那道人长叹口气:“单骰的魂灯已灭。”
欧阳庭沉默不语。
那道人缓缓道:“万法宗早前将单骰逐出师门,但并未下杀手清理门户,可见还是念着些许旧情。况且……”
“况且这世间以讹传讹的事甚多。”
见欧阳庭接过口去,那道人缓和了腔调:“确实如此,万法宗此番问罪,也事出有因。”
欧阳庭再度无语。虽说断绝了师徒关系,但就单骰那日的还穿着弟子袍服等诸多表现来看,心里多半也是惦记着有朝一日能重归万法宗门下。而他们在氐昊山上也确实遇见了单骰,进而交手。如今这一个大活人的魂灯灭了,还真是有些说不清楚。
不过欧阳庭心里更在意的是,这个单骰确实与刚结束的末日世界里那个石头相貌神似,甚至他那功法……只是个性差别太大。不过这个修仙世界里发生的一切却总让欧阳庭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这里曾经过的事,正与他先前穿越过的那些世界,不,是与那些世界里的某些人,开始形成某种暂时无法完全了解的因果联系。
“师兄?”
欧阳庭抬头看着对面的道人轻道:“徐肃说了甚麽。”
那道人一哂:“那小弟子貌似忠厚,看来果然如此。”说着却又挑眉笑了,“不过师兄一来就找到挑拨的根源,果然不凡。”
欧阳庭皮笑肉不笑看他一眼:“正清师弟不愧是门中管事。”无论原主也好他自己也罢,确实不爱管、也不会管宗门事务,但不代表欧阳庭现在就心安理得地给宗门抹黑。
鬼知道他还会在这个世界里遇到谁,鬼知道他还得在这个世界里待多久!
“师兄谬赞了。”那正清长老眯眼一笑,“我自是信赖师兄不会与一个晚辈计较。而万法宗也确实没有甚麽有利的证据,他们那个已不算弟子的弟子是死在你手上。”
“正清师弟。”欧阳庭闻言一顿,“他们找正微师兄麻烦了?”
正清长老展眉傲然一笑道:“一封书信罢了,我离象宗还不至于怕他!”
欧阳庭再问几句,方理清这事。
原来是万法宗单骰的师父发觉自己这个弟子有可能挂了,正巧回了云清观禀报的徐肃提过见到了单骰,这麽一来二去自然作为最后一个见到单骰的自己是有杀人嫌弃。
谁不晓得离象宗的长老正阳最是嫉恶如仇,对一切邪魔外道恨不能挫骨扬灰。
原主啊原主,你说你好好在山上练剑等着飞升就是,干嘛落下这种有亏修行的虚名呢。就算你是剑修也不能当真以杀证道啊。
欧阳庭头疼地想揉额角,却还是得绷着脸皮维持原主高贵冷艳,啊呸,是高冷的形象。
正清长老饶有兴致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