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着头短暂地犹豫了一下,郭嘉挨着他在长椅上坐定,“你问吧。”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末岛?”
“好奇。”郭嘉想了想,说:“研究异能者这样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应该没人能抗拒吧。”话音刚落,郭嘉就意识到自己言语上的不妥,“呃,抱歉,我忘了你……”
不置一词地笑笑,曹丕垂着眼,许久无言。
残阳敛去了余晖,海风渐起,从四面袭来。
“只因我们天赋异禀,就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什么?”
“我们在战场上为国家出生入死,以损耗自身为代价,把自己拥有的异能发挥到极限。想要立功,在退役后能够上岛被授勋,享有应得的荣誉。可是,”曹丕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紧,骨节泛白,“直到踏上这片土地,我们才发现,没有鲜花掌声,也没有勋章嘉奖。我们得到的,是一个新的编号,和被当做实验对象的囚徒生活。可笑的是,外面的人还都在羡慕我们的能力,甚至妒忌我们立下的卓著战功和上岛的资格。”
郭嘉的鞋尖不老实地踢着脚边的碎石子,看起来他并没有受到这一沉重话题的影响,“你们重视荣誉,你知道我们重视什么吗?”
曹丕瞥他一眼,试探地给出了回答,“研究成果?”
没有肯定或是否定,郭嘉自顾自说道:“我的导师,荀教授,异能者研究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在向我传达上级的秘密调令时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
“郭组长!”一个匆匆跑来的医务人员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郭组长,刚刚有个恢复期的异能者在病房里异常死亡,编号cx1025。”
“夏侯尚?!”一脸镇静地从长椅上站起,郭嘉下意识地看了眼曹丕,却只看到他半低着头的样子。轻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失态,郭嘉抬眼对医务人员道:“有对死因的初步判断吗?”
“脏器衰竭,不过,”医务人员皱了皱眉,“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荀教授那边我们也派人通知了。”
“也好。”郭嘉说着就要抬脚离开,却被腕上传来的力道拽住了,“曹丕?”
“你还没告诉我,”曹丕依然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他说了什么?”
愣了一会儿,郭嘉才反应过来,“他说啊——”从上往下望着他的头顶,郭嘉不经意看到黑发里几缕刺眼的白,心头倏地便掠过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也只是一瞬。很快,郭嘉又恢复了往日里总是显得漫不经心的模样,伏到曹丕耳边轻轻说完了后面的话,旋即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不是所有成果都能成为公诸于众的成就。”曹丕轻轻叹了口气,“他大概是想告诉我,这岛上的人都是要牺牲些什么的,且大不必怨天尤人,毕竟,”抬头看向对面的审讯官,他嘴角噙上一点自嘲的笑意,“都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命运。”
钢笔在纸张上的摩擦声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审讯官盖上钢笔帽,“啪”的合上记录本,什么也没说。片刻后,他起身绕过讯问桌走到曹丕身后踱起了步子。安静而狭小的审讯室里反复响着军靴靴跟扣地的声响,无端的压抑。
好在曹丕并未感到任何不适,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中,等待审讯官的下一轮发问。约摸过了一分钟的样子,他突然觉得太阳穴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了,与此同时,头顶传来审讯官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事实上,我并不感兴趣郭组长或者说是荀教授讲的那句话是什么。”手里的钢笔开始从曹丕的太阳穴向下滑动,从颊侧一直向下到颌骨,再到脆弱的颈项咽喉,继而在下巴处施力往上一顶,迫使他仰起头对上自己的面孔,审讯官一向刻板的脸上竟仿佛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我更想知道,夏侯尚拜托你做的事是什么。怎么你走后没多久他就死了呢?你在病房里到底还做了什么?如实交代。”
直视着他的眼睛,曹丕一字一顿道:“我、什、么、也、没、做。”
审讯官微狭的眼里反射着锐利的冷光,显然很不满意曹丕的回答。
过分的仰头动作令曹丕有些呼吸不畅,“长官,您再不松手,恐怕要担上刑讯犯人致死的罪名了。”
“你有这么脆弱?”冷笑一声,审讯官还是移开了钢笔,抬脚往讯问桌后走去,“你该庆幸,我对刑讯这种手段向来兴趣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