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晟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他站起身,走到方诚屿身边,“要我送你吗?”
方诚屿定了定神,穿好衣服,“不用。我家司机来接我了。”
“那你快去吧,到了报平安。”连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方诚屿点头,转身出了门。
连晟目送他离开,看着他高瘦又单薄的身影,心下一紧。
不过才十九岁的少年,不该这么早经历生离死别的。
希望一切顺利,万事平安吧。
方诚屿直到坐上车,赶往医院的路上,心情才稍微平静了一些,这心一定,就隐约察觉到了事情中的疑点。
张叔是他爸的司机,他爸出了车祸,他不也应该出车祸了吗?如果事态严重,他怎么可能会全然无恙的来别墅接他。
“张叔,我爸出车祸的时候是您开的车吗?”方诚屿问道。
张叔一脸沉重,“是啊,被一辆货车追尾了,你说说这事……”
方诚屿:“您没事吧?”
张叔下意识回道:“没事,就轻轻……”而后又像是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啊,其实还挺严重的,我现在胳膊还疼着呢。”
方诚屿看出来些端倪。
他父亲方行年轻的时候混迹娱乐圈,是个出了名的不着调。
和他母亲结婚后虽然收敛了些,但也依旧顽劣。方诚屿的童年生涯过得无比凄惨,不是被方行当猴子耍,就是被他当苦力。
还有一点,方行这个憨批以逗哭他为荣,只要不危机生命,什么“骗他墨水是香的,喝了就能学习好。”““坐在j-i蛋上就能孵出小j-i来,等他坐了一屁股蛋黄又告诉别人他七岁还拉裤子,真是羞羞。”等等损招,他简直手到擒来。
方诚屿甚至觉得方行把他生下来只不过是为了找个乐子玩玩。
像这种装病就为了骗他过去看一眼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方诚屿叹了口气,心累道:“我爸他到底怎么样?”
“嗯……”张叔跟着这么个上不粘天下不着地的上司也是心身俱疲,他还是个不怎么会圆场的,嗯嗯丫丫了大半天,还是说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方诚屿翻了个白眼,倒是先松了一口气。
到了医院,刚出电梯,两人就碰上了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护士。
“305那个病人明明就只是脑门上擦破了点皮,为啥要装作半死不活的样子?”
另一个护士小声道:“听说是因为他儿子过年都不回家,他只好装病,就为了骗他儿子过来看一眼。”
“啊?那个病人看着那么年轻,竟然都有儿子了?”
“是啊。现在做父母的多不容易啊,儿子过年都不回家,这也太不孝顺了……”
方诚屿睨了一眼身旁满脸尴尬的张叔,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转身就走。
他父亲这戏台子都搭好了,他要是不过去看一眼,还真是应了“不孝顺”这句话。
305病房。
方诚屿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哭天抢地的哀嚎声。
“啊啊啊,我的腿没感觉了!我的腿废了!啊啊啊,医生,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快救救我吧,我还没看到我儿子,我死也不会瞑目的啊医生……”
方诚屿顶了一脑门官司,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屋内,方行正哭天抹泪地瘫在病床上,脑门上裹了厚厚的好几层纱布,一条腿被高高吊起,两处伤口都在汩汩往外冒血,看着凄惨无比,也逼真无比。
——要不是方诚屿看到了桌子上剩了一半的草莓汁和空气中甜腻腻的草莓味,他差点都信了。
听到门响,方行微微起身看了一眼,随即往后一躺,哭得更狠了,边哭边骂,“你这死小子还知道来看你爹啊,你爹都快死了!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过年都不回来!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方诚屿眼皮一跳,走到他床边,看了看他被吊起来的腿,上面纱布红艳艳一片,看着挺吓人,可闻着全是草莓味……
方诚屿叹气道:“行了,别装了。”
方行的哭声骤然一停。
这时候旁边一直在看戏的徐女士开口了,她笑了一下,用“果然如此”的口气对方行说:“看吧,我就说你戏太过,儿子才不会被你骗到。”
方行眉头皱了皱,还不死心,正想再嚎几声。
方诚屿却面无表情地开口打断了他,“说吧,叫我来什么事。”
徐女士摇头笑了笑,心想:莫不是因为他爹此生做的智障事太多,儿子见识多了,才修炼出这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过年都不回家,你还有理了?”方行瞪他。
方诚屿掀开眼皮看他一眼,“圣诞节我回家了。”
方诚屿的奶奶是英国人,他爷爷很早就去世了。方行作为中英混血,虽然是中国国籍,但小时候是在英国长大的,过节习俗都是按英国那边来。
方行要是有胡子,现在非得被他吹到天上去,“圣诞节回来!春节就不能回来了吗!咱们中英混血!对待两边的节日要一视同仁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方诚屿懒懒地耷拉着眼皮,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方行叹了口气,将吊着的腿从空中取下来,翘起了二郎腿,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你那个游戏小团体最近怎么样了?”
“挺好。”方诚屿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