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凉……绝笔。
大爷听着,手指掐在被褥里,他粗声的喘着,眼睛里,朦朦胧胧的,蓄满了雾气。
卢凉,什么都没写,没写他多痛苦,多难过,多舍不得……
这算什么!谁要听这些!
大爷头捂在被子里,他趴在那,埋的紧紧的,双肩颤抖着,耳朵涨的发紫。
付春深放下纸,他想抱一抱大爷,抬手,却停住了。
陆金山,想要的不是他。
“骗人!骗人!卢凉你个坏东西!”
大爷声嘶力竭的,他抬起头,本是蜡黄的脸色,带着赤红,摸了那张纸,攥在手心,努力的睁眼,他想看清卢凉的字迹,那段残忍的话……
堪堪的擦了擦眼睛,他颤抖的解开那张纸塞进去。
“不会的,不会的,对不对……”
付春深惴惴不安的走出去,他站在门口,不敢走远。
陆金山干嚎着,他没有泪,因为颤抖的再淌不出一滴来。他张着嘴,使劲的压着声,只有空空的自嗓子眼发出一点低鸣。
海棠落了。
叶子光了。
夜晚,那么冷,那么黑。
付春深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映着灯光,和那个趴在被里,绝望的人。
他们的情爱是真的。只不过,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
大爷拒绝着卢凉,可他也爱着那个沉默的副官。
爱的深,才不忍断送他的前程,才逼着自己,推开他。
陆金山的脑子冲了血的涨,他甚至麻木了,只揪着小袄,把头埋进去。
卢凉临走时,给他的小袄。
烟味,药味,混合着……
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卢凉的脸。
那人,总躲在暗处,用余光看着他。
小时候,哭着喊他大哥,小脸仰着。
年纪大了,不再撒娇,和别人一样,叫他,大爷。
依旧不肯离开他,紧紧的,护着他,缠着他。
他以为,推开卢凉,这人就会有个好的前程,不被他拖累,娶妻生子,就算一辈子不顺遂,最起码,够温饱。
可他,竟先他一步离开。
匆匆的,什么都没留下。
“别看了。”一双手,捂在眼睛上,身后的人,有很浓的烟味。
陆银山。
付春深被他捂着眼睛,拽下了台阶。
他没松开手,拥着他。
“卢凉……没了。”二爷在他耳侧,低低的说着。
两人都沉默着。陆银山的嗓子都哑了,他揉着嫂子的身子,狠狠的。
仿佛怀里不是一个人,而是块能救他上岸的木板,他像个濒死的人,大力的环着他,衣服摩擦着,贴在一起。
陆银山眼睛都是红的。他接到消息,卢凉死在了南边,被人子弹惯了脑袋,打的面目全非。脑浆子炸了,地上都是血,暗红色,蜿蜒着,流进战壕。
付春深被他压的疼,他微低着腰。陆银山的大手,掌心都是茧子,擦过他的眼,他的鼻子,拢在他的脸上。
他和他靠的那么近,能听见他咚咚的心跳。
“二爷……”他低低的叫了一声。
“嗯。”
陆银山闭着眼睛,窝在他的肩头。
他累了。很累。
付春深手攥着他的袖子,陆银山,少有的软弱。
两个人,窝在一起。陆银山就像是个受了伤的豹子,搂着付春深,寻求一点温暖。
天凉,风硬。无声。
他们静静地站着。
“过了年,正月里,我就走了。”陆银山终于松开了付春深,他拢了拢付春深的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