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端着药碗,轻轻的抖。
可他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个即将面临生死离别的老人。
都过于苍白,他们都知道,大爷,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又或者,就这几日。
“快,喝药了。”老太太虽哭着,但事事留心,见付春深端着碗,忙接了过来,她仔细的吹凉了,喂到大爷嘴里。
干裂的嘴唇碰在白瓷勺子上,深褐色的药汁毒蛇似的蜿蜒在大爷的嘴边。
他真的,咽不下,勉强喝了点儿,便是一阵干呕,人都没了力气,只能躺在那里,干倒着气。
“喝啊,儿,喝了就好了。”老太太边说着,边抹了把脸,她颤着声儿,想再喂大爷喝一口。
大爷强忍着,张了嘴。他不想老太太伤心,食管都抽痛着,勉强用舌头压着药,算是喝了。
然而,这边药都没咽下去,大爷的鼻子潺潺的,两道血水就淌下来。
根本堵都堵不住的那种。
丫鬟们忙拿了脸盆,用帕子堵着陆金山的鼻子。
老太太再也受不住了,头发都大半白了的老人,抹着眼睛走出去,手抵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嚎啕大哭。
小巧的银镯子撞着树,捶在屋里人的心上。
付春深眨巴着眼睛,把泪**着回了眼眶。
他心疼大爷。
这人,什么都自己扛着,不肯让老太太知道,瞒着陆银山,但凡能不透出去的,都藏的死死的。
可,偏偏……
“娘!”院子里人仰马翻的,是陆银山带着人回了家,他前几天去剿匪,刚忙完,便听大哥病又重了,急匆匆的跑回来。
老太太说不出话来,通红了双眼,指了指屋子,让他自己进去。
卢凉早就跑进去了。
陆银山进了屋,看向大爷。
才小半月,他大哥已经瘦的脱了相。
“二爷,大爷喝不进药……”老太太的贴身丫头急的不行,见陆银山进来,忙说道。
陆银山一招手,身后几个亲兵上来。
“按着大爷,灌也得灌进去!”他性子莽撞,一时也乱了分寸。
卢凉就呆呆的站在床前,亲兵从他身边过去,撞了肩膀也没反应过来。
目光,如死灰一般。
陆金山,真的,要死了吗?
几个人压着大爷,陆银山拿着药碗,不管他哥挣扎,强掰着大爷的下巴,细细的灌进去。
“唔……银山……我……”
大爷喝不进,光是药进了嘴,胃里都**着跟着往上反,他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低吼,药汁子却吐不出来,陆银山兜着他大哥的脸,生生把一碗药灌了进去。
陆金山时而作呕,都被他捂着嘴巴,硬生生的压住了。
“大哥,没事了,没事了。”过了好半天,陆银山等大爷不再往上反呕,才松了手。
陆金山额头上都是汗珠子,整个人脱了力,再动不了了。
“你们一个个的,瞎了眼吗!都瞒着!还有你!”陆二爷看着一屋子人,目光落在付春深身上。顿时火冒三丈,他怨大哥瞒着自己,也怨这个新嫁过来的小嫂子,和大哥合着伙,蒙着他这个傻子。
付春深无力辩驳,他低着头,任由陆银山拎着他的领子。
“银山,不怪他……是我……”陆金山强打j-i,ng神,他知道二弟速来鲁莽,怕他做什么过火的事儿。
“大哥!你怎么能!”
陆银山松了手,蹲在地上,按着脑袋狠狠地搓了一把。
大夫陆陆续续的又来了好几个,中医西医凑了个齐全,结果却都是一样的。
治不了。
只有个上岁数的老大夫颤颤巍巍的递了一张单子上来。
“二爷,虽不能治,但这方子能缓和大爷的病情,若照顾的好,一年半载还是有可能的。”老大夫说完,把方子轻轻放在桌子上,赶紧又退回去了。
陆银山不说话,他们谁也不敢走啊。这军爷手里有枪,一院子的亲兵,哪个能跑!
“都滚吧!”拿着方子,陆银山烦躁的摆了摆手。
他知道,再怎么逼迫也没有用了。
丫鬟们撤了被褥,给大爷换了衣裳,擦了身子,就都退下了。
陆银山就蹲在屋里,老太太依旧在屋外,小声的哭着。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一个人没走,卢凉。
他失了魂一样,站在角落里,只盯着大爷,没有表情。